如何能夠快樂地失敗，似乎是一件十分弔詭的事情。要探討這個題目，我們必定是站在時間線的一端，透過回望過去才能夠得出屬於自己的答案。正值一年之初，HOKK fabrica 一連五日推出Failing Happily系列，趁著Wellbeing Issue從五個職業女性的故事中尋找有關成功與失敗的想法。從室內到產品設計，從釀酒到調酒，從做律師到開拳館，工作了十年或少於十年的她們踏進社會一段日子後，對於成功與失敗的定義有改變嗎？她們又是怎樣一路走來，跨過各種挑戰與爭執，尋找該走的路呢？

每逢提到香港製造的手工啤，不知道你會想起甚麼？是中西合璧的漂亮包裝嗎？是新奇有趣的口味嗎？生活在這個擁有35個手工啤品牌和18間手工啤釀酒廠的城市，香港人絕對不乏美味可口的手工啤。香港手工啤的口味往往帶有本土特色，絕非單純將歐美的手工啤複製過來，因此香港手工啤的名氣在近年傳遍亞洲，尤其深得新加坡和深圳地區歡迎。儘管手工啤充滿潛力，行業依然由男性主導，因此行內女性仍然面對著不少挑戰。非盈利機構The Pink Boots Society由一群熱愛啤酒的女性所組成，致力打擊一切有關啤酒界的男女不平等——小至改變人們對於女性喝啤酒的偏見，大致推動行內女性的發展，她們希望人們能夠知道，其實歷史上的女性在釀酒方面一直都有貢獻，有學者更認為美索不達米亞女性在3500年前就擔當了釀酒者的主要角色。這回，我們來到亞洲知名的手工啤品牌──香港少爺啤Young Master的工廠，遇見木桶陳釀經理Jess Li，聽聽她怎樣透過釀製特別口味的「酸啤」，改變人們對於女性和啤酒的偏見之餘，更激發人們對於手工啤的想像。

釀酒是我自己想做的事，自學、看書、進修、參加國際比賽，
透過不斷自釀和學習，從很微小的事情上你會看到回報。

─Jess Li

我們冒雨來到位於黃竹坑的Young Master少爺啤釀酒廠。玻璃門在人們進出時開開合合，把室外的寒風都送進來；釀酒廠內燈光昏暗，空氣暖暖的，散發著濃濃的麥味，背景是隆隆作響的機器聲。一位帶有英國口音的女生上前歡迎我們，她名叫Jess Li，笑容滿面，是個陽光女孩。我們跟著她遊覽釀酒廠，靴子踏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繞過高至天花的木桶，攀上通往上層的樓梯，邊走邊聽她講解工作日常。

釀 酒 並 非 做「酒 神」

「大家都覺得釀酒很好玩，以為我所做的只不過是整天喝啤酒、做『酒神』──雖然我本人就是！」Jess笑言人們對釀酒的工作有很多誤解，以為只要千杯不醉就足以勝任木桶陳釀經理一職，但其實一切都是關於計劃：「我是一個十分有條理的人，我的職責就是編排釀酒時間表，確保所有木桶裡的酒都經妥善處理。」Jess解釋，在啤酒成為啤酒之前，原來要經過繁複而嚴謹的步驟：團隊首先會設計配方，經過釀製，再送進木桶裡去發酵。啤酒一般會留在木桶兩、三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視乎啤酒種類以及想要的味道；期間木桶內的溫度和衛生至為重要。

釀 酒 中 的 成 敗── 視 岔 子 為 實 驗 機 會

比起喝啤酒、做『酒神』，釀酒更多是觀察、記錄、調節、等待，再重複以上步驟。為配合銷售和生產進度，Jess的工作不可以出現絲毫差錯，讓啤酒受到污染而浪費掉，不過她卻挺喜歡「出現岔子」的時刻：「每一個木桶都有自己的生命，裡面的東西會成長、產生變化，挺神奇的。」一般而言，啤酒有分所謂「清啤」和「酸啤」，前者在低溫下經過底層發酵而成，如口味較淡、較清新的拉格啤酒（Lager）；後者則在常溫經過頂層發酵而成，如味道較濃、較複雜的愛爾啤酒（ale，又稱麥酒）。兩者之間，Jess較喜歡充滿實驗性的酸啤。

Jess希望能夠重新定義人們對於啤酒的想像，她眼中的啤酒可以有千變萬化的口味，如鹹柑橘、荔枝，甚至是海鹽焦糖！難怪啤酒品牌Young Masters將啤酒的一切特別版和期間限定口味都交給她研發。本著創意和實驗精神，Young Master剛推出了六週年紀念啤酒「陸歲」（帶有海鹽焦糖和法國Valrhona巧克力口味的黑啤），正正由Jess負責。

事 業 中 的「岔 子」── 當 光 環 落 在 伴 侶 頭 上

投身釀酒業六、七年的Jess接觸釀酒的契機也是挺有趣的。進入Young Master之前，Jess以自釀啤酒起家。話說在英國土生土長的她畢業後曾到韓國當英語教師，誰不知當地著名的啤酒與炸雞竟不能完全滿足她對於啤酒的要求，於是她便與伴侶在家釀起啤酒來，結果非常成功，二人還因而建立了釀酒生意。

啤酒偶爾出現「岔子」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美味，但當事業中出現「岔子」——還要牽涉枕邊人時，內心自然不是味兒。「喝啤酒是種社交活動，六年前剛剛回流香港時便靠啤酒認識新朋友。」喜歡談話的Jess一心以為轉行後社交生活會變得更豐富，但意想不到的是，她進入了由男性主導的釀酒圈子後，雖然她與伴侶所付出的努力是一樣，但她的事業光環還是落在伴侶的頭上：「手工啤圈子始終較小，人們只會認得某些面孔；那時我感覺自己經常消失於背景之中。」

英國的手工啤業發展相對成熟，香港的則是六年前開始冒起，近年在亞洲頗有名氣。對內，從事釀酒的人需要搬搬抬抬和清潔，涉及大量體力勞動，因此不容易吸納新血；對外，他們經常都要出席大大小小的公開活動，建立人際網絡。可是當與人交流釀酒心得時，Jess發現自己的存在好像不被接納，別人亦往往會將功勞給予伴侶，儘管她都有份創造成果：「有時我會覺得人們沒有聆聽我的想法——大概是我長得很年輕吧，又是女性，看上去不像會從事釀酒或喜歡啤酒的那種人。」

努 力 為 要 證 明 給 自 己 看

事業路上出現比較心態很正常，但當外界不斷忽視自己時，Jess便想向世界證明自己的實力。有一次，她一怒之下，寫了一篇論文談論釀酒業中的性別不平等，結果成功獲得獎學金到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進修。「釀酒是我自己想做的事，自學、看書、進修、參加國際比賽，透過不斷自釀和學習，從很微小的事情上你會看到回報。我做得很好，明顯地在做正確的事。」

在Jess的故事裡，「成功」起初來自別人的肯定，但隨著時間過去，她反而覺得自己給自己的肯定更為重要：「現在我有張證書，然而我根本不需要這些肯定。」今天的Jess透過非盈利機構Pink Boots Society 推廣釀酒業中的女性聲音，證明「成功」不是個人尊榮，而是一種充權，告訴世界：手工啤隨著女性的加入會變得更多元、更不一樣。

最後，被問到若要送一句話給剛踏進職場的自己，Jess想也不想就回答：「不要讓別人阻礙你，因為評論到頭來並不那麼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清楚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祝 你⋯⋯「失 敗 快 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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