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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 女巫 」，你腦海中浮現的是什麼呢？

說起「女巫」，你腦海中浮現的是什麼呢？是面目猙獰的巫婆，還是被燒死的瘋女人，或者是近些年流行文化中獨特的造型與審美？在幾千年的漫長歲月中，女巫的形象有著巨大的變化，而這與女權運動的發展不無關係。

流 行 文 化 中 的 「 女 巫 」

「女巫」文化在這些年悄然流行起來，從影視劇到歌手，都能看到各種女巫元素，但不同於以往將女巫作為邪惡化身的傳統，現在的女巫文化常常和女權運動聯繫在一起。

在以前，邪惡的女巫是不少童話故事裡的「常客」，以迪士尼動畫為例，《睡美人》（Sleeping Beauty）裡的梅菲瑟（Maleficent）、《雪姑七友》（Snow White）裡的繼母王后、《小魚仙》（Little Mermaid）裡的烏蘇拉（Ursula）等等都屬於這類形象，她們往往法術高強但心狠手辣、貪得無厭。

+延伸閱讀｜誰說「繼母」就一定惡毒無比？童話中的繼母迷思

不過在2014年的電影《黑魔后：沉睡魔咒》（Maleficent）中，梅菲瑟的「惡」有了一個緣由：年少時瑪列菲森喜歡過一個人類男孩，但男孩因為貪圖榮華富貴，將瑪列菲森的翅膀割下獻給人類國王並最終迎娶公主繼承王位；瑪列菲森的精靈王國與人類王國的戰爭起因是人類貪圖精靈國豐饒的土地，打算吞併精靈國，瑪列菲森帶領著精靈國的動植物們迎戰，這樣的設定暗含著環保主題，瑪列菲森代表的是被人類破壞的大自然。

這樣一來，瑪列菲森不再是邪惡的女巫，而是遭受不幸然後覺醒的獨立女性，是男權社會的反叛者，同時也是大自然的保護者。

為這部電影獻唱主題曲的歌手Lana Del Rey也是女巫文化愛好者，Donald Trump當選美國總統後，她在一次跟NME的採訪中說自己正嘗試給Trump「施咒」，並呼籲歌迷們也加入進來，儀式所需的材料在網上都可以查詢到。

I’m in line with Yoko [Ono] and John [Lennon] and the belief that there’s a power to the vibration of a thought. Your thoughts are very powerful things and they become words, and words become actions, and actions lead to physical charges.
（譯：我與Yoko Ono和John Lennon的想法一致，相信思想所帶來的力量。你的思想是很有力量的東西並且能轉化為文字，而文字可以變成行動，行動最終會帶來物質的變化。）

—Lana Del Rey， NME interview

不僅是Lana Del Rey，另一位知名歌手Lorde也很喜愛女巫文化，甚至將它作為自己著裝和表演的靈感來源：黑色的長裙、深色的眼線、濃密鬈曲的黑髮，演出時她手部的動作也宛如女巫施展法術，她將自己和Taylor Swift等人曾組成的女子團隊稱為「女巫集會」（Coven）。這種女巫風格給了Lorde特別的女性力量，她不必遵從傳統的審美標準，頭髮和衣服無需整潔得一絲不苟，她可以表達憤怒，而所有這些並不需要她犧牲什麼來換取，她逃離了加在女性身上的繩索，她不漂亮、不性感、也不乖巧，但她仍然擁有力量。

歷 史 上 的 「 女 巫 」 與 女 權

「女巫」和女權的聯繫並不是現在才有的，早在女巫這個概念流行初期，它就與女性地位有著難解難分的關係。在幾千年前，人類信仰多種神明的時期，女巫通常是懂得醫治之術的女性或充滿智慧的年長女性，後來到了1400年代，以男性為中心的宗教逐漸佔據統治地位，女巫被當作邪惡的化身，並產生了屠殺女巫的行為。從1400年至1782年，歐洲有大約4萬至6萬人被當作女巫而處以死刑。

英國學者Maureen Moran曾評價維多利亞時期不少文學作品中的女巫為：渴望權力⋯⋯但最終被證明是邪惡的或一切都是徒勞無功（”assume power… but such women are eventually revealed as wicked or ineffective”），這樣的設定進一步鞏固了當時社會的影響力與權力架構（”reaffirmation of traditional structures of influence and power”）。

+延伸閱讀｜比春藥更邪惡的存在── 一段中世紀女巫的自白

法國歷史學家Jules Michelet在他講述女巫歷史的作品La Sorcière中將巫術視為對封建君主制和羅馬教會的反抗，這一反抗運動的領袖為女性，由此引來教會對女巫的污名化和屠殺。Michelet對於這種抗爭表達了支持，他認為應當去反抗教會一直以來的「厭女」態度，提升女性的自信，不要陷於女性天生有罪的論調。同時，女巫掌握接生的技能並且將避孕的方法傳授給飽受生育之苦的女性，女性因此獲得身體的自主權。Michelet認為女巫的「黑彌撒」（Black Mass）也充滿了女權的意味：

Woman, at the sabbath, fills every function. She is priest, and altar, and consecrated host…At the bottom of things, is she not God himself?
（譯：在安息日的女性承擔了所有的職責。她是祭司，同時也是祭壇，是神聖的主持者⋯⋯說到底，難道她不是上主本人嗎？）

— La Sorcière

在19世紀，婦女參政輪主義者Matilda Joslyn Gage在集會演講中曾呼籲婦女參政論者們擯棄基督教的一系列「厭女」思想，所謂夏娃的原罪其實是男性為了打壓那些渴望學習知識和技能的女性。女巫的污名化也是出於男性對擁有智慧的女性的懼怕。

Especially the attitude towards Eve, a woman harshly punished for her desire for knowledge by being permanently subordinated to her husband…
（譯：尤其是對夏娃的態度，一位女性因為渴望知識而受到嚴厲懲罰，最終永遠只能做丈夫的附庸）

the so-called “witch” was among the most profoundly scientific persons of the age…What was called magic when men used it, was designated witch- craft when wielded by women.
（譯：所謂的女巫其實是當下時代裡最深刻、掌握科學技術的人⋯⋯男性使用這些技術便是魔術，女性使用這些技術便是巫術。）

— Matilda Joslyn Gage

「 女 巫 」 在 當 代 女 權 運 動 中 的 復 興

隨著#MeToo運動以及反對Trump活動的興起，女巫文化受到不少人的歡迎。女巫擁有強大的力量，而這種力量來自她自身，無需去依靠其他人；女巫無需遵守異性戀規範、無需完成相夫教子等所謂的女性天然職責，這些特質都與當下的女性權利運動思想不謀而合，同時也獲得一些邊緣群體如LGBTQ人群的支持。

A Witch is somebody who stands against patriarchy and everything that is currently wrong with our society and any society throughout the ages.
（譯：女巫是指這樣一種人：她反對男權社會以及這個社會中的各類問題，無論在當下還是歷史上都是如此。）

— April Graham， Sabat 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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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17世紀的女巫審判和今天波特蘭的匿名組織 W.I.T.C.H

除此之外，女巫文化能夠包容不同的膚色和種族，世界各地的不同文化中都有關於巫術的傳統，一些女權運動人士正致力於消除人們關於女巫的種種偏見，不同文化有不同的審美標準，不能因為某些女巫不符合某種審美就認定她們是醜陋邪惡的。

Powerful women are all colors, shapes, and sizes—but never monstrously green.
（譯：擁有力量的女性有著不同的膚色、體態和身材──但從來都不是怪物般的綠色）

— Ariel Gore, Hexing the Patriarchy作者

Reference:
Faxneld, Per. Satanic Feminism: Lucifer as the Liberator of Woman in Nineteenth-Century Cultur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7.
Guilford, Gwynn. “Why Did Germany Burn so Many Witches? The Brutal Force of Economic Competition.” Quartz, Quartz, 24 July 2018, qz.com/1183992/why-europe-was-overrun-by-witch-hunts-in-early-modern-history/.
Michelet, Jules. LA SORCIERE. GARNIER-FLAMMARION, 1979.

Cover image: The Craft (1996), screen capture via YouTube/ ScreamFactory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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