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留意到他,是在以香港為拍攝地的旅遊綜藝節目上;廢話連篇、令人發噱的表現,盡見他骨子裡的風趣俳諧。對提子駿有些關注的人,都只覺他是個口齒伶俐,腦袋又轉得快的年青人,但眼前一襲黑色衣裳的他,此刻卻少了分滑稽,多了點沉穩。
走路時每一步都是自己的付出,何必要為了達到尋幽訪勝而浪費過多的氣力呢?
這年一月,正值農曆新年工作淡季,不安於室的心又起了出走的念頭,於是他毅然買來了日本的機票,企圖以旅遊把空檔填滿,來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沒有踏足過沖繩的提子駿,選擇只以雙腿漫遊於這片土地;問到如何籌備這趟闖蕩,他露出一臉倜儻不羈的樣子。
沒有準備,應該說是不能準備。網上不乏關於自駕和踏單車遊沖繩的資料,但說到徒步環島,卻可說是沒有;也許在日本街頭露營不是合法的事,所以沒有人敢公開討論。那麼既然不能準備,太執著也於事無補。
還好對於露營經歷充足的他而言,席地而睡、與大自然同眠應該不是難事。於是一手揹起肩背包、一手帶上用日文寫了「步行旅遊沖繩島」的牌子,不諳日文的提子駿便開始了徒步沖繩。
出發前有定下甚麼目標嗎?
「本來也有打算拜訪每個景點,但後來發現不少地方其實只是虛有其名,那些萬人景仰的地方也不外乎是幾塊石頭。和駕駛不同,走路時每一步都是自己的付出,何必要為了達到尋幽訪勝而浪費過多的氣力呢?」
從那霸走到宜野灣,再途經萬座毛、沖繩巿和名護,自知在補給短缺的情況下,不太可能挑戰最北的美景,曾有一刻想租單車代步的他,卻在念頭才剛冒起時,便撲熄了它。「從前有聽聞過北部的天空很吸引,也很想真正在沖繩走一圈,但奈何中途的補給站太少,不足以支撐170多公里的行程。如果是踏單車的話就可以到達,但又覺得無謂讓『環島』這兩個字捆綁自己。」
一直沿海而行,走在萬里無人的路上,原以為寂寞的思緒會油然而生,豈料提子駿卻一語道出從沒出現孤獨的感覺。「在無人的境地,面對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在那裡即使是大聲咆哮也不會有人理會。於是我不停聽音樂,咀嚼當中的歌詞,然後和自己說話,這是一個內化的過程。」 說罷便呵呵地笑起來:「就像發神經一樣。」
這讓人忍不住好奇,他面對伶仃時的泰然自若,又是從何培養而來?提子駿回憶道,這源於他在成長過程已習慣安靜獨處,只是在喧闐的香港裡,很難騰出如此多的時間和自己相處,所以到了沖繩,一個人的感覺就非常強烈。
一般人看到他,都會聯想起旅遊節目中另外兩位主持,但比起與兄弟朋友把臂同遊,提子駿反而更喜歡自己出走。
呼朋引伴去旅行是高興,但總會不期然把自身的生活習慣帶到外國,始終離不開慣常的牽絆;只有一個人旅遊,才能真正與當地人的生活節奏同步。
問到對沖繩人的印象,從容的臉色忽爾興奮起來。「記得在前往水中燈塔時,遠望到有人站在路中心,走到身邊時才發現,原來他特意在便利店買來了能量飲料和方便麵為我打氣,大概是看到『徒步沖繩』紙牌的緣故。」對方的支持,宛如大海中的一塊浮木;看著提子駿因一個陌生人而甜絲絲的模樣,讓人發現所謂享受孤獨,原來並不是要把所有人置於門口,而是在走進杳無人煙的路上時,學會用靈敏的目光窺見別人賦予的窩心。
不免俗地問起了旅程中最大的得著,提子駿卻攤攤手, 說感受這回事不是能逼迫出來的,調整自己的心態,別勉強自己要從旅程中拿到得著:
「放開手,放下牽掛。甫出機場,事物便不是你熟悉的面目,就算有再多的準備,外面的世界也沒可能跟想像中的一模一樣。如果弭平不了自己的幻想和真實之間的落差,便會很難受。你就像一張白紙,去別人的地方,把人家的文化畫在身上,再把自己溶進去,寫成屬於你的遊記。景點永遠都在,但只有透過人,才能真正感受和了解一個地方。」
為了不被人發現夜潛草叢睡覺,提子駿日出便要起牀,到便利店梳洗,晚上趁沒人為意時又鑽到另一個草叢。問他如此流浪於異鄉有否不習慣,畢竟作為都市人,好像離不開現代生活。「所以出發前我買了新睡袋、新防水外套、新背包……這趟算是淺嘗流浪的滋味吧。」然後又呵呵地笑了起來。
提子駿,原名黎子駿,為香港綜藝節目擔當主持,兼從事廣告和活動拍攝等獨立製作;去年首次拍攝屬於自己的創作節目,與兩位拍檔以「無厘頭」的方式,帶領觀眾以另類角度體驗香港。「徒步沖繩」則是他今年一月時,獨自以雙腳環繞沖繩島一圈的旅行代號。
All photos courtesy of the interviewee
TEXT & INTERVIEW: NANA W/ HOKK FABRICA
DESIGN: CYAN F/HOKK FABRICA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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