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零二零年，我們熟悉的日常變天，眾人都在忙於反應、忙於適應、忙於生存，相信大多人都巴不得這年快點過去，重新出發。然而，在急著拼棄，跑得老遠之前，在躊躇放下與執著之間，驀然回首，發覺原來可以帶著過去前行。蒙古裔德國導演Uisenma Borchu也有這種經歷，並在她的最新電影中觸及「過去」這個題命。

Uisenma在四歲時，亦即是1988年所有動盪和柏林牆倒塌之前，與家人從蒙古搬到了東德。「過去，我曾經是社會的局外人，這不僅是因為人們討厭我的根，而且因為我選擇深入觀察他們、他們的生活、他們的行為，去了解這個我要過生活的世界。我很早就意識到政治性 (political) 意味是什麼──這是毫無意義的，一點也沒有。但是，我們還是屈服於此。」三十多年後，她決定回到自己的根──戈壁沙漠，拍攝一個關於文化衝突故事，完成她的第二部長片《黑乳》。

《黑乳》中的女主角Wessi有著與Uisenma相同的人物背景，而在電影開首，這名居往在德國的蒙古裔女子，就決定離開了她的情人，回到她的故鄉。而現實中的她則這樣「重新出發」與「過去」之間的關係：「我認為你應該自由自在，自由探索世界，沒有界限。我試過在某個陌生的地方找到啟發。這是一件美好的事，但當然你永不離開自己的小鎮，生活也一樣可以蒸蒸日上。這取決於你的心。對我而言，回去家鄉或回首往事也是繼續前進的一部分。我需要重溫小時候的時光，了解自己和其他人的感受。我很好奇，我想了解時間、空間和過去。有時會很痛，可是我就是這樣去了解自己的人生。」

透過我的角色Wessi，我真的可以專注於「回鄉」、「當一個蒙古人」。我對自己說，我必須投入這種強烈的感覺。
每天我都與馬匹在一起，感覺大地和腳下的塵土。
這就是我真正的全部。

Through my character Wessi I could really focus on ‚’being back’ ‚ ‘being Mongolian’ and I thought to myself that this is such a strong feeling, I have to give in. Everyday I was with the horses, felt the earth, the dust underneath me. That’s all what’s real to me.

Uisenma Borchu演繹電影內的女角色，每天都要與馬匹在一起，在無垠的沙漠中，她無時無刻都感覺到大地和腳下的塵土：「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意識到我仍然是這個世界（蒙古）的一部分。不管我走了多久，我都能感覺到內心的游牧之心。」原來當年一別，並不等於情感連繫的終結，大概「前行」就是帶著過去向未來進發。

這個四歲那年告別的故鄉，不僅讓今天的Uisenma感到完滿，找回自己以為已割捨了的滾動，同時啟發著現在的她。「蒙古文化深深植根於我。在我們拍攝《黑乳》之前，我很清楚，我不會用美麗的風景來呈現不可思議的戈壁沙漠。我真的很關心面孔、故事和畫面的粗糙感。沙子、風、眼睛和愛，就是我對沙漠的感受。它還揭示出一個問題：你的歸屬，以及你如何處理傲慢──你連自己到底是誰也不清楚，仍然對他人指指點點。你憑任麼來評判別人。」

有時我們會想像許多「如果」，疑惑自己要是在某個時刻作出另一個選擇的話，現在的自己會過著什麼不同的生活。導演Uisenma Borchu亦不例外：「我現在仍然會這樣想像。 我是一個有夢想的人。我想像，因為這樣很有趣，有時這些想像真實得可以影響現實──向前或向後。如果我沒有搬到德國、如果我待在蒙古──我也很喜歡這些想法、這些可能，讓我感到非常興奮。」不過，Uisenma不會因為這些「如果」而後悔：「事情來來去去，所以我不記得我為之感到遺憾的事情。我把一切寶貴的東西都藏在心中，永遠不會失去它們。」

不要著急，不要有壓力，如果不是你想要的方式，那就放手吧。沒有什麼比慷慨大方更好。
No rush, no stress, if it doesn’t come the way you want, then let it go. There is nothing better than to be generous.

HF：HOKK Fabrica｜UB：Uisenma Borchu

HF：在成長中，你對電影的最早記憶是什麼？
UB：我喜歡看電影，也喜歡觀影後與親人進行深度討論。我認為這確實吸引了我和影片本身一樣強大的對話能力。電影美學是我後來才了解的東西，它於我內在發生的轉變：因為它與我個人的感覺和態度相衝突。

I loved watching movies and the endless deep talks with my loved ones about what we experienced with it. I think that really attracted me as strong as the film itself, the conversation. The cinematic aesthetic is something I understood much later, what it produced inside of me: as it clashed with my personal way of feeling and attitude.

HF：牛奶是白色的。「黑色」對你意味著什麼？ 電影標題《黑乳》具有什麼意義或象徵意義？
UB：在許多方面，由於歷史和宗教原因，黑色在我們的社會中一直是被否定的顏色。我真的很喜歡童話故事，但是當它開始影響著我的生活，並且當它假裝成某種東西時，你就需要揭示它的虛假。我愛黑色。對我來說，它是一種強烈的色彩，充滿決心，而且如此自由，就像我作為女人一樣感受到內心的力量。

Black in many ways has been very much a denied color in our society through history and religion. I really like fairy tales but when it starts to influence my life so senselessly without any point and when it pretends to be something what it isn’t, you need to reveal its fakeness. I love black. It is for me a strong color, full of determination and yet so free. Like the power I feel inside of me as a woman.

HF：《黑乳》似乎傳遞出一個「女性的身體屬於她們自己」的信息。 你是如何意識到要賦予女性權力的？
UB：我沒有去計劃什麼。拍電影的過程是如此純粹，我寫的是我觀察到的東西，引起我注意的東西，我知道這件事具有相關性和誠實性。所以我嘗試表達它。而當我賦予某人去自我反思的機會之時，那當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I never wanted anything. The process of making a film is so naive, I write what I observe and what catches my attention, something I know of that it has a relevance and honesty. So I try to express it. When I empower someone to reflect the own being then of course it is such a great 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