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一年,我們熟悉的日常變天,眾人都在忙於反應、忙於適應、忙於生存,相信大多人都巴不得這年快點過去,重新出發。然而,在急著拼棄,跑得老遠之前,在躊躇放下與執著之間,驀然回首,發覺原來可以帶著過去前行。「家人的離別令我經歷了一段非常艱難的時期。我現在依然在經歷着哀悼的過程,在哀悼的延長線上我製作了這部電影。」韓國電影導演尹丹菲(윤단비)在1990年出生,年輕的她選擇了在第一部作品探索「家」這個命題,更憑著這個三代同堂的故事獲得了今屆香港亞洲電影節「亞洲新導演獎」。
韓國電影《讓我們走下去》(韓語:남매의 여름밤)以家庭爲中心,說述一個「家庭」一起「走下去」的故事。尹丹菲雖然經歷親人離開的傷痛,卻明白「如果因爲某種後悔或者內疚而否定其空位、不能走下去的話,我們只能陷入無盡的悲痛之中。人們要認知到接受喪失和離別是所有人一生中必然會經歷到的過程,希望他們不會因為某人的缺席而感到孤獨或者痛苦。」
作為Y年代的一分子,尹丹菲分享了她對於「家」的理解:「如果說以前的人一直認爲無條件服從家庭關係中的垂直結構、父親的權威、保守的父親形象或者父母的話纔是做子女的道理,那麼對我來說,父母就只是比我活得稍微多一點的人。所以比起無條件地聽話和順從,我更想與他們進行對話,他們不知道的,我想告訴給他們聽。」然後她續說:「而且即使父母要離婚,如果這對於他們來說是更幸福的選擇的話,我想支持他們做出可以得到幸福的選擇。」
HF:HOKK Fabrica
DB:尹丹菲, 《讓我們走下去》導演
HF: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你的成長背景嗎?是甚麼激發了你對電影創作的熱情?
DB:我在韓國一個叫做光州的小城市裏長大的。隨著年紀長大總是感到孤獨,每當我在充滿了「想離開這個地方」的想法的時候,到光州劇場裏看電影的話會得到唯一的安慰。當時看的電影裏的人雖然都來自不同的民族和世代,但感覺就像是深知我的朋友,當時就想着「很想進入這些朋友們的世界裏」。雖然也曾有過「這究竟是不是我能做的領域」的恐懼感,但製作電影時從未有過感到後悔或者遺憾的瞬間,電影是讓我感到最接近人生和幸福的原動力。
HF:長大後,你對電影的最初記憶是什麼?
DB:我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大家都會感到驚訝,我11歲那年在電影院看的《哈利波特──神秘的魔法石 Harry Potter and the Philosopher’s Stone》就是我對電影的最初記憶。也許在那之前也看過電影,但隨着垂直字幕出現,魔法在銀幕上展開的瞬間,電影這個媒介是多麼的像魔法,讓我深深感到着迷。
HF:你希望人們從電影《讓我們走下去》中獲得什麼?
DB:希望他們在孤單的時候可以感到有一個待在他們身邊的朋友。在製作這部電影的過程中,我得到了很多安慰,希望他們也能感到自己並不孤單。因爲電影成了深知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能挺過孤獨的時光。所以我懷着「即使我不能成爲那個朋友,電影也許能成爲觀衆們的那個朋友」的想法制作了電影。雖然人生中必然要經歷的關卡令人感到痛苦,但是不應該獨自承受。我想安慰大家,告訴他們世界上也有人經歷過這種心情。
HF: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件你放下了卻沒有感到遺憾的事情嗎?
DB:我並不擅長放下而不感到遺憾。只是,當我處於戀愛關係中的時候,就算彼此之間仍然有感情,但當我再也看不到我們之間的未來、產生「要繼續傷害對方」的想法的時候,我會選擇放下這段感情。別無選擇,但對我來說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HF:有時候我們會想:「要是我沒有……的話,現在會怎麼樣呢?」,您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當時您的腦海中徘徊着什麼想法?最後是如何想通的?
DB:我在玩instagram的時候,如果看到有人在做Instagram直播的話,心裏會突然感到不安起來。會想到「或許這個人太孤獨,正試圖以這種方式向別人訴說」,也會有「如果我沒察覺到怎麼辦呢?」這種不安感。我是一個經常回顧過去的人,過去也有過失去朋友的經歷。因此,即使是我不認識的藝人或者其他人作出放棄人生的選擇時,我也會因為想到「我是不是錯過了某種信號?」而感到內疚。但是,在製作這部電影的同時、也在我的生活中,我意識到與其抱着內疚感過活,不如從愛自己開始。我認為人要對自己寬容,比起抓着已經過去的事情來責怪自己,我們應該要嘗試通過克服過去、繼續前進來安慰自己。
「放下」(Let go)和「走下去」(Move On) 通常都是一起出現的,像是兩個人生中的步驟。可是,導演尹丹菲卻認爲:「『放下』和『走下去』是不一樣的。當我們想到『真的能放下過去嗎?』的時候,因為這絕非易事,所以我覺得才會誕生出告訴人們『絕不要回頭看』的奧菲斯神話。因此,已經過去的時間可以任何方式對我們產生影響,所以對此並不是『放下』,而是『走下去』。」
在她而言,不拘泥於過去、擁有走向現在和回顧當前的能力便能「走下去」,而「放下」是對於不透明的未來的選擇。在未來沒有保障的選擇上,放棄、放下一些東西才是「放下」。
with
尹丹菲
⋯⋯ + ⋯⋯ – ⋯⋯ = 我
想像力 + 推動力 – 時間概念 = 我
在我生命中的某個時刻,我曾認爲我⋯⋯
懂得如何去愛的人。
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之一就是⋯⋯
爲了學習電影而來到首爾的那天,看到地鐵窗外漢江風景的時候。
一生中,我最感激⋯⋯
完成了《讓我們走下去》,結識了電影的朋友們。
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的一件事⋯⋯
我還沒長大。
我生命中最大的「為什麼」是⋯⋯
家庭和電影。
我想讓正在閱讀的你知道,⋯⋯是沒有問題的
即使認為自己身處絕境、即使媽媽已經進了婚禮的門口,只要覺得不對,從出口裏走出來就行了。
愛不總是⋯⋯
以同樣的方式存在。
我希望我能說得更多⋯⋯
早知道就跟別人、跟自己說:「也有可能會那樣,沒關係」
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件事⋯⋯
釜山國際電影節首映禮上,坐在觀衆之間看完電影出來後獨自一人坐在海雲臺海邊看到的風景。
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天,我會⋯⋯
在最高級的餐廳裏和家人一起用餐後,買紅酒回家,點上香薰蠟燭,並為留下的人們寫信。
如果我能看到未來,我想知道⋯⋯
有沒有像1984裏的吃了能感到幸福的藥丸。
最後,我想為正在閱讀的你留下一個問題⋯⋯
「新冠肺炎疫情結束了的話,你最先想做什麼?」
All photos courtesy of the interviewee, HKA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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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IGN: WINNIE F / HOKK FABRICA
8 January 2021,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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