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不是人,他僅僅是靈魂。
即便他是盲者,如荷馬;或者,他耳聾,像貝多芬。
他依然能看見,能聽見,能引領所有人
如此篤信詩,相信詩人能沈思出真理的,是於俄羅斯詩史上,獲譽為「月亮」的安娜·阿赫瑪托娃(Anna Akhmatova)。她的詩低沈、頹廢、細膩,如果說靈感是來自生活,她的作品大概是其跌宕起伏一生的寫照及煉金石。
寫童年、愛情、婚姻,也寫國家與民族,然而,詩作卻令父親及國家嗤之以鼻。前者稱稱她作「頹廢派」詩人;後者說她是「蕩婦」、亦是「修女」,因其詩作被視為「古老貴族文化殘渣,混雜淫穢與禱告」。Akhmatova的詩,在蘇聯十月革命後,一度受到查禁,甚至成反面教材。
有別於男詩人宏大敘事,或缺乏女性視覺的詩歌,早期的她已把女性喚醒,投進愛情中那些生存狀況、情感審視,以及細微的自我洞悉,讓女性不只是詩歌中木訥的客體。
我會愛,我的羞愧帶著欺騙的色彩。
我是這麼怯怯地溫存,我總是默默不語……
只有我的眼睛在說話。
眼睛明亮而又純潔,
眼睛透明而又閃光,
眼睛預示著幸福的降臨。
它們會欺騙,可是你卻相信,
淡藍色的光
變得更藍、
更溫存、更明亮。
─《我會愛》選段
雖然Akhmatova寫的愛情多是不幸的,然而在悲劇過程中,仍極其坦誠揭示自隱秘內心活動。那些複雜卻真實的內心狀態,清醒地表現女子渴望的自由。但並非凌駕異性之上,沒有過於挑釁的字句,只是緩緩道出,因女性發言,就是那麼自然而然的事。
愛人們的靈魂都在高高的星空安息。
多好啊,沒有人可以失去,
沒有人可以為之哭泣。這皇村的空氣
就是為了再次唱起那些歌曲。
湖畔上那棵銀白色的垂柳
撫摸著九月明亮的水面。
我的靈魂從過去醒來了,
默默地迎面走到我的跟前。
─ 《愛人們的靈魂都在高高的星空安息》選段
後來因著第一任丈夫及兒子和政治沾上邊,令這位詩作給視作渲染個人主義色彩的詩人,成為當局眼中釘,被剝奪發表詩作機會。但在如此磨難下,她錘煉出《安魂曲》及《沒有英雄人物的敘事詩》,兩首為人稱道的抒情史詩。
前者以女性及母親視角,寫政府「大清洗」帶來的痛苦,也寫無數在監獄外,哀傷等候另一半的妻子── 一群不起眼的「弱者」。她用聲音,重現監獄之恐怖氛圍,沈重冷冰的鑰匙及腳步聲,以細微觸覺寫壓迫與淒苦。
我們不知道,我們到處一樣遭遇,
只有鑰匙聲咬牙切齒侵入耳鼓,
還有,那士兵沈重的腳步。
我們起床,彷彿是去趕早晨的彌撒,
我們在荒涼了的首都走過,
在那兒相逢,比死人更無生氣。
涅瓦河煙霧茫茫,太陽黯淡,
但希望始終不渝在遠方高歌。
一聲判決……頃刻間淚雨滂沱。
─ 《安魂曲》選段
Akhmatova的詩,幽怨悲憫,甚至讓人沈溺於絕望。但在那個壓抑的時代,面對大批判,不單是隱忍與逆來順受,她以詩,是其坦誠直面曲折命運的見證。
來源:
Lanser, S. (2018). Fictions of Authority : Women Writers and Narrative Voice.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汪劍釗. (1998). 俄羅斯白銀時代詩選 (俄羅斯白銀時代文化叢書). 昆明: 雲南人民出版社.
為你推薦:
繼續冷豔風格,畫上極幼眉毛的Tilda Swinton這次扮演一位二十世紀的英國詩人
詩,不一定給人舒服的感覺…拒絕掩蓋性愛的詩人Lenore Kandel
什麼都不說,有時候卻說明一切──孤僻古怪的白色詩人Emily Dickinson
DESIGN: CHRISTY/ HOKK FABRICA
6 January 2019,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Contact us | 合作請聯繫
[email protected]
未經授權請勿以任何形式轉載,違者追究法律責任。
More: 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