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四月物語》裡青澀溫柔的暗戀，是林徽因詩歌裡的「人間四月天」；那些不夠熾烈的細膩情緒，只有放在這個季節才是最合適的。也只有在這個季節，才會有「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喜悅。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

對於生活在北半球的人們來說，四月是春季正當時，過了四月，差不多便是初夏了。冬天的寒冷漸漸遠去，到處是「雪化後那片鵝黃」和「新鮮初放芽的綠」。這樣一個稚嫩又充滿希望的四月，在林徽因的詩「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裡被表現得恰如其分：

你是四月早天裡的雲煙，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細雨點洒在花前⋯⋯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林徽因，「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作為一名建築學家，林徽因卻總是因為個人感情故事被大眾談起。有人說這首詩是為了悼念逝世的詩人徐志摩而創作的，也有人說這是林徽因寫給自己剛出生的孩子的。1999年播出的電視劇《人間四月天》便是將詩套用在詩人徐志摩身上，創作出徐志摩和林徽因在劍橋相遇、相愛卻終究不能相守的愛情故事。歷史上徐志摩與林徽因的確相識，但是否有愛情存在卻是存疑的。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 徐志摩，「偶然」

故人逝去已久，我們永遠無法得知他們二人間曾擁有的究竟是友情還是愛情，但也許對普羅大眾來講，歷史的真相早已經沒那麼重要了，人們需要的其實只是一場民國文人間詩意的愛情美夢，就像這四月天，清雅淡然，卻也足夠溫暖，足夠美好。

「武藏野，武藏野」

四月是櫻花盛開的季節，這讓人不由得想起岩井俊二的電影《四月物語》，那場學生時代的青澀暗戀。因為喜歡一個人，他所在的大學校名也成為心底默念千遍的名字，後來終於考到他所在的學校，與他相遇。故事在這裡恰到好處地結束，沒有往後追究這份暗戀的終點在何處，也沒有愛情裡的熾熱或是疲憊，有的只是淡淡的欣喜和希望，就像是這個櫻花飄落季節的武藏野，轉瞬即逝，再往後便是炎熱而漫長的夏了。

青澀的暗戀是只屬於學生時代的「稀罕物」，再往後的歲月，不是為了生計疲於奔命，無暇因為一點點心動稍作停留，便是早已成長為「大人」，懂得為自己權衡利弊，不會因為一場若有似無的愛戀而改變自己的人生計畫。長大成人後，承受失敗風險的能力也比學生時代更弱了。年輕時，就算向暗戀對象表白被拒絕，也無非是默默地哭一場，幾年後畢業了，也許就分道揚鑣，從此漸漸淡忘。成年後，一場痛哭、一個徹夜未眠的夜便要用許多個精神萎靡的日子來修復，一場失敗甚至可以牽涉到事業、朋友與家庭；即便最後的結局仍然是淡忘，代價卻是巨大的。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四月的春天是短暫的，甚至於很多地區因為地理位置特殊幾乎沒有春天。即便是如此短暫的一個季節，卻也帶給我們許許多多美好的東西。唐代詩人白居易曾在四月大地繁花快要落盡時登山，本以為春天已經無處尋覓，沒想到登上山後進入山間古寺，發現這裡的桃花才剛剛開放。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這是四月天帶給我們的、鋒迴路轉的欣喜，淡然而美好。

林徽因在好友逝世和孩子誕生間，看到了四月天裡生生不息的力量，動筆寫下充滿希望的詩篇；失望的登山者白居易登上山間古寺後，抬頭看見一樹一樹的桃花，綻開笑容；《四月物語》裡，女孩拿著心儀之人給她的紅色雨傘，雖然天氣陰沈，心底裏卻是快樂的，雨滴打在紅色的雨傘上，旋轉著跳起舞來。

「萬古人間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