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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舉「啟蒙與救亡」旗號的五四時期,曾經孕育出大批才華洋溢的作家,但當中有著很多快被遺忘的名字,凌叔華正是其中一人。縱使她在文壇的日子不長,但卻有著許多耐人尋味的「關鍵字」──精通外文的女學霸、被封為「中國Katherine Mansfield」,又是Virginia Woolf的好友,但引起最多議論的,必定是她被指暗戀過徐志摩,更盛傳與Woolf的侄子發生婚外情。
五四時期的「女學霸」作家
凌叔華(1900-1990),原名凌瑞棠,自小在仕宦家庭長大,家父凌福彭曾任順天府尹代理及軍機處;在婚姻方面,凌福彭先後娶了六個老婆,而凌叔華則是由四房所生的三女兒,並且在家中排行第十。由於在相當傳統的舊式大家庭裡長大,而家中的女性甚多,故此影響了凌叔華日後的文學風格,而她也擅寫新舊女性的深層情感與矛盾處境。
從小接受私塾教育的叔華不但擅長於繪畫,更在翻譯家辜鴻銘的教導下有著良好的英語基礎。1922年,這位名媛正式考入燕京大學的歐洲語系,並主修英文、法文和日文。直到1924年,她在《晨報》發表了首部短篇小說〈女兒身世太淒涼〉。故事中的婉蘭生於舊式家庭,她不但被父母安排了一場包辦婚姻,對方更是一位放蕩不羈之人,惟自知地位低微的她最終只好認命地面對這一切。這篇作品的靈感來源,相信是凌叔華對自己家族的所感所受,而且作品也透露出她痛恨自己是女兒之身的想法。
稱凌叔華為「學霸」的原因,並不單單是因為她外文了得,而是她在畢業後更有不少出色的文學創作及學術研究。曾獲徐志摩封為「中國Katherine Mansfield」的她,一直被外界認為兩人的寫作風格具有相似之處──Katherine Mansfield在作品《花園茶會》(The Garden Party*)裡所寫的富裕家庭,也與凌叔華所寫下的「高門巨族」有相通的地方。
編按:由紐西蘭小說家Katherine Mansfield所寫的The Garden Party,故事以小女孩Laura的視覺出發,講述她聽到下人紛紛說著一位年輕車夫意外摔死的事件,而且遺留下他的老婆與五個孩子。家是豪門的Laura與這位逝者的家只有一坡之隔,但當時她們正舉行花園茶會;突然意識到死亡的Laura,本打算立即中止這場茶會,可是母親卻強烈反對。最後Laura決定到貧民區出席車夫喪禮,當看到逝者那平靜而幸福的遺容後,這位小女孩居然忍不住哭起來。至於哭的原因,有人認為是她意識到家境富裕與衣食無憂不是理所當然,但亦有人認為這是暗示Laura的富有並沒有令她感受過幸福。
但最令人震驚的一段歷史,必定是作為詩歌流派「新月派」一份子的凌叔華,居然與英國作家Virginia Woolf是好友關係。在Woolf的侄子Julian Bell去世後,兩人開始了書信來往。當Woolf發表了文章《一間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後,她不但親自把作品寄給凌叔華,更鼓勵她以女作家身份多從事文學創作。經多番的鼓勵下,凌叔華最終寫成了英文小說Ancient Melodies(《古韻》)。
婚戀路上的三個男人
1924年,剛好遇上了印度詩人泰戈爾的訪華集會,凌叔華不但認識了丈夫陳西瀅,更與徐志摩初遇。雖當時徐志摩的雙眼只注視著林徽音,但他與凌叔華的關係又是怎樣的一回事?
據兩人所指,他們視彼此為手足好友,而在徐志摩的信件裡,也曾稱凌叔華是「一個真能體會,真能容忍,而且真能融化的朋友」。話雖這樣說,但自從徐志摩追不到林徽音之後,凌叔華便短暫地成為了他的「愛的替身」。在多情才子的花言巧語之下,聰慧的凌叔華也自然生了感情;除了大量的情書來往外,她與林徽音更是成了水火不容的關係。直至畫家陸小曼出現,徐志摩便立即放棄這位替身。那麼到底兩人有沒有在一起?也許兩位情感空虛的少男少女,只是憑著文字來慰藉對方,並展開了這段短暫的柏拉圖之戀吧。
至於她與丈夫陳西瀅的戀愛故事則曾經受到父親凌福彭的極力反對。事實上,陳西瀅是一位曾赴英國留海的文學家,並且先後修讀過愛丁堡大學及倫敦大學,但由於凌福彭的為人保守,又認為曾赴外國的人思想都比較怪異,因此反對二人在一起。可是兩人不理父親的反對,最後在1926年結婚。不過,當時因為徐志摩高調地宣布與陸小曼在一起,有人說凌叔華這段婚姻某程度是她為了挽回面子,並且刻意對外說:「我對徐志摩向來沒有動過感情,我的原因很簡單,我已計劃同陳西瀅結婚了。」
當以為婚後的路會平平穩穩時,沒想到會殺出了一段婚外情,而據說對象正是Woolf的侄子Julian Bell。這位年僅27歲的情場老手與徐志摩一樣,散發出獨有的魅力,因此令35歲的凌叔華心動不已;作為人妻的她經常也與Bell私下約會,這個消息甚至傳到丈夫陳西瀅的耳中。
當然凌叔華本人是決不會承認,但在2006年出版的作品《家國夢影:凌叔華與凌淑浩》裡──其作者正是凌叔華妹妹凌叔浩之孫女Sasha Su-Ling Welland──引述了Julian Bell憶述兩人的關係:「我在這兒會見中國的知識份子,上劇院看戲、去溜冰場溜冰,還有,做愛。」此言孰真孰假,大家無從考究,但無可否認的是,自Bell死於西班牙內戰後,凌叔華的確經歷過一段情緒低落期,而她與Virginia Woolf的友誼正是由此開始。
凌叔華筆下的閨秀女子
在文章開首提過,凌叔華是一位擅寫新舊女性的作家,而她的作品是出了名的篇幅短、節奏快,並且總會有反轉的結局。在短篇小說《綉枕》裡,一位終不出戶的大家閨秀每天也拿著針線,努力地製作定情信物給未來的丈夫,沒想到她珍愛的綉枕卻被當成是腳踏墊子,甚至被吐髒;本來對未來滿懷希望的她內心立即湧現了一股失落之感,但她只能藏在內心深處,並在下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
至於在短篇小說《中秋晚》裡,女主角是個相當「重吉祥意頭」的傳統婦女,並深信母親所說的「中秋晚上一定要吃團圓飯,兩人才不會分開」。到了中秋當晚,丈夫敬仁因接到乾姐姐病危的消息而急需出門,惟妻子很執著他沒有吃團鴨,兩人又爭吵了一陣子,最終敬仁趕不及看乾姐姐的最後一面。經過這件事後,敬仁開始對妻子由愛生恨,又覺得對方不明白事理,漸漸兩人關係變得惡劣起來,而妻子後來又經歷了小產,最終二人面臨家道中落。那麼這場悲劇的根源是什麼?妻子在故事的結尾這樣說:
我出嫁後的頭一個八月節晚上就同他鬧氣,
他吃了一口團鴨,還吐了出來,
我便十分不滿意,
後來他又一腳碰碎了一個供過神的花瓶,
我更知道不好了。
妻子認為兩人關係變差的原因,正是由於敬仁「沒有吃團鴨」,最終導致惡運連連。在新思潮大量湧入的五四時期,凌叔華透過多部的短篇小說作品,把舊女性的特質投射在文字裡,並且寫出了這班女子與新時代的脫節與格格不入。
作為五四時期的「新女性」代表,也許很多人會對凌叔華的情史議論紛紛,但她無疑在文學上不斷談論有關女性的處境與心境,寫出了新舊女性的特質和對比;她的女兒陳小瀅在回憶文章裡曾說過,母親在她的記憶裡只抱過她一次,並且在她長大後多番地說:
一個女人絕對不要結婚,你絕對不能給男人洗襪子、洗內褲,這丟女人的臉。
女人絕對不能向一個男人認錯,絕對不能。
—《散落的珍珠 : 小瀅的紀念冊》
這番出自凌叔華口中的勸告,除了反映出她對婚姻的不滿,同時也道出一個「女性真相」:婚後的女人就必然要當傳統的賢妻良母,必然要向家庭低頭;如果想保全自己的人格,那就要拋棄婚姻。也許你覺得這樣說太過極端,但正如當代女作家張潔所言:「你將格外的不幸,因為你是女人。」社會賦予女性的「責任」,也許就是女人終身不能逃避的「不幸」。
參考資料:
1. 柳紅, 夏曉非選編:《凌叔華, 陳西瀅散文》(北京 : 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2年)。
2. 蔡登山:《才女多情:「五四」女作家的愛情歷程》(台北 :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2011年)。
3. 陳碧月:《大陸女性婚戀小說: 五四時期與新時期的女性意識書寫》(台北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2002年)。
4. 魏淑凌:《家國夢影:凌叔華與凌淑浩》(天津 : 百花文藝出版社,2008年)。
5. 陳小瀅講述;高艷華記錄編選:《散落的珍珠 : 小瀅的紀念冊》(天津 : 百花文藝出版社,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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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anuary 2020, 12: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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