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inion：淺談韓國影視圈裡的紋身禁忌
每到年末，韓國也會舉辦一系列的音樂頒獎典禮，其中最為人熟悉的必定是MMA（Melon Music Award）和MAMA（Mnet Asian Music Awards）。作為近年紅遍全球的韓團BTS自然成為了大賞的大熱人馬，但在今年的表演環節裡，當BTS演唱主打歌“Boy With Luv”時，沒想到成員柾國的雙手成為了討論焦點──近日傳出已經紋身的他疑似被鏡頭故意避開。明明韓國的紋身熱潮這麼普遍，為何紋身在螢幕前仍被消失或「打格仔」？
BTS 成員柾國的手沒有以往的特寫鏡頭，全因為他的紋身？
今年4月，韓團BTS推出的歌曲“Boy With Luv”橫掃各大排行榜，而他們也多次在各大的音樂節目裡表演過。以幾個月前的演出影片為例，每當歌曲完結之際，鏡頭總是會特寫成員柾國的手，惟到了年末的頒獎禮上，他的招牌手勢卻「被消失」了。到底原因是什麼？不少網民認為，這可能與他的紋身有關。
早前，韓國記者David Kim訪問了一位匿名的音樂節目製作人。當被問到對此事的看法時，他提出攝影師的做法有兩個可能性：一是角度問題──也許根據當時的拍攝位置，特寫其他成員的手部會比較適合；二是與韓國的保守文化有關──由於成員柾國的手疑似出現紋身，即使這是沒有違法廣播條例，大部分電視台也會盡量避開拍攝紋身，以免引起觀眾的「不安」。
韓國的紋身歷史
為何紋身會引起部分韓國人的不安或歧視？追溯其歷史發展，最初紋身被名為Munshin (문신)，意思是「刻在身上的字母」。在朝鮮時代初期，很多沿海地區的漁民也會在身上刺上三葉草或四葉草，當中包含著迎來好運及抵制惡魔的寓意；後來，紋身變成了王朝的一種懲罰手段，除了是對偷竊者施加的刑法外，很多貴族也會選擇為僕人留下標誌的印記，以防止他們有逃脫的機會。
另外，紋身在當時也成為了出軌者的標誌，特別是針對不忠的女性。眾所周知，朝鮮時代是一個信奉儒家文化的民族。這套由孔子提出的思想不但主張「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而且提出一系列以父子、夫婦與長幼倫理為核心的準則；對於已婚女性而言，「三從四德」及「持家有道」是必須遵守的法則，一旦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及家庭，紋身便會成為一種終生懲罰，而且這也與儒家價值觀背道而馳的「標籤」，更會被別人所冷眼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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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80至90年代，Munshin成為了韓國黑幫成員的幫派記號，這種風俗也與日本相類似，因此，很多學校也嚴格禁止學生紋身，而某些桑拿浴室及汗蒸幕也會要求紋身的顧客離開；若然身上刺著比較大型的紋身，更可能會被韓國兵部免除兵役。不過，以往有不少男性刻意利用紋身為藉口，希望能逃避韓國的強制性兵役，但若被政府發現，有機會被控「蓄意摧殘身體以逃避兵役罪」而判監三年。由此可見，紋身不但承載著一段「負面」的過去，至今仍有人抱著抗拒的態度。
紋身至今仍然是大忌？
自近年紋身變得普及後，「紋身＝壞人」的保守想法慢慢被洗脫，而不少韓國年輕人也加入紋身行列；在這個高舉個人主義的時代，他們認為紋身不再是昔日刻在身上的Munshin，而是一種時尚與自我表達的方式。不過，紋身在韓國主流文化中仍然是大忌。以韓國的法律為例，紋身被視為一種醫療服務，故此紋身師需要領取醫生執照，否則會被視為犯法。要知道，獲取醫生執照是相當困難的，所以大部分紋身師只能在自己家中或是韓國以外的地方工作，又或是偷偷經營地下紋身店，但可能連商店標牌也無法張貼，以免引起過多的關注。
對於這條法例，許多紋身師也大感不滿及困惑。今時今日，紋身已被看成是一種藝術，更是一種新的文化觀念，若然把這種藝術放在醫學法律應用層面上，這不但是打擊這個行業的自由，更被這班藝術家強行地進行歸類──要不就是「合法醫生」，要不就是「非法勞工」。
同時，紋身仍被不少韓國保守人士所唾棄。受到殘餘的儒家觀所影響，紋身依然被當成是違反社會規範及反社會人士的象徵，而女性紋身也被當成是破壞身體純潔的叛逆行為。紐約倫斯勒理工學院科學技術系學者Jill A.Fisher在其所撰寫的論文Tattooing the Body, Marking Culture裡，他指出紋身既是身體性的行為，同時也涉及一種社會性，可以被看成是一種抵抗身體商品化的方式，特別是在韓國——為了顛覆傳統的儒家觀念，年輕人渴望與舊時代「割席」，並尋找與眾不同的方式去表達個性，因此，紋身成為了一種強烈的抵抗手段。
電視台看紋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縱使紋身被現代人賦予上新的意義，但對於韓國歌手及影視圈來說，情況就沒如想像中開放自由。流行全球的K-pop歌手，他們被看成是唱片公司的重要資產，因此其一舉一動可能會受到合約管制，但細觀今日的音樂界，事實上有不少明星也擁有紋身，例如少女時代的泰妍、泫雅、孝琳、BIGBANG的GD、EXO的燦烈等等。據說韓國電視台有著「禁紋身」的不明文規定，特別是如果藝人的紋身過大或顯眼，那就必須打上馬賽克或以膠布覆蓋，又或者需從衣著入手。難道這個說法是真的嗎？就以BIGBANG的GD及饒舌歌手Jessi為例，兩位「紋身愛好者」在出席SBS、KBS及Mnet三大電視音樂節目時，兩位對紋身也有不同的處理方法。
以GD入伍前的歌曲“LOSER”舞台及Jessi兩年前演唱歌曲“Why”為例，兩位在SBS的《人氣歌謠》與KBS的《音樂銀行》裡，GD也身穿著長袖服飾，但當拍到他在指間的紋身時，不難發現鏡頭會很快避開或改變拍攝人物，務求令紋身在螢幕出現的時間縮到最少；至於Jessi的表演更能證明電視台「禁紋身」的說法：身穿性感吊帶的她，手臂與背部位置也有不少顯眼的紋身，惟她滿身都是膠布，明顯是要覆蓋所有紋身。
有趣的是，在拍攝Mnet的《M Countdown》時，兩位的紋身卻得到曝光的機會──GD穿上灰色短裇印刷tee時，鏡頭也清楚地拍攝他手臂上的紋身；Jessi在演唱“Why”時，身上也未見任何膠布。
BIGBANG – ‘LOSER’ 0507 M COUNTDOWN
Video via YouTube/BIGBANG
[Jessi – Why] Comeback Stage | M COUNTDOWN 170713 EP.532
Video via YouTube/Mnet K-POP
紋身的興起，某程度上可看成是一種社會變革的徵兆，同時也是時尚宣言及自我表達的形式。作為公眾人物，當明星公開或被發現紋身之後，也可能會引起歌迷的兩極意見。有人認為，明星理應當個好榜樣，保持著「純潔」的身體，不該做這些「具爭議性」的行為──當然抱有這種想法的人，也許仍抱著紋身是負面的想法。因此，電視台在顧及公眾考慮及自身利益後，也許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寧願要求歌手遮掩起來，也不願成為公眾的「箭靶」。但想深一層，紋身並非是十惡不赦的行為，而大部分圖案設計也沒有「被打格仔」的需要；以「安全」及「不引起爭議」為由而禁紋身，這會否反映出電視台高層的因循守舊？
Original cover image via [email protected], @taeyeon_ss, @woozico0914
Reference:
Fisher, JA (2002) Tattooing the body, marking culture. Body & Society 8(4): 91–107.
Park, J. (2016). Signs of social change on the bodies of youth: tattoos in Korea. Visual Communication, 15(1), 7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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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anuary 2020, 12: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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