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F Long Read|在速食的年代,慢慢讀。
花瓶,本意解作蓄水養花的瓶子,但當一個女子被視為「花瓶」,相信你我也理解箇中之意──樣貌長得標緻,但沒什麼思想智慧,猶如是陪襯品般的存在。在職場上,大家可能也遇過「鑑賞家」在談論花瓶時的尖酸刻薄,說她們如何用外表去迷惑男子,甚至有時你就是那位「被觀賞」的當事人。但仔細想想,為何有人總會先入為主地認為「漂亮大多是沒腦袋」?而這些女子真的全都以美貌為生存武器?還是她們只是被逼當個「職場花瓶」?回到30年代的上海──盛產「花瓶」的黃金時代,或許便能窺探花瓶與女性之間的「恩怨情仇」。
職業女性的急增
自五四運動高呼解放婦女的口號後,20年代初曾出現「女子實業」的主張,希望女性以工作取回自主權。正如政治家梁啟超在〈女子職業造福社會論〉一文中所言:
「要取得女性在社會上的地位,當先從男性手裡取得女性自立的人格;要取得女性的自主權,當先脫離了對男子的依賴;要脫離對於男子的依賴,當自己先謀經濟的獨立。」
能夠自己養活自己,取得經濟獨立,不就是女性踏出解放之路的第一步嗎?沒想到當時對於「女性應否外出工作」的問題,社會卻存在不少反對的聲音。
有人認為在陰險黑暗的職場裡,女性極容易被騙財騙色;有的則認為婦女工作破壞了原來的性別定位,分薄了男性的工作機會。不過最激烈的討論方向,正是對女性的就業動機提出質疑,特別是那些「花瓶女子」是否只把職場視為徵婚場所、最大心願是想要「釣個金龜」?如果她們對公司毫無用處,那是否把需要她們送回「賢妻良母」的世界?這個看似是「應否」層面的問題,到了30年代漸漸成為了「必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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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上的男女不平等
當年消費文化盛行的上海,假如女性家景不是特別的富裕,那麼她們便也有需要找工作。或許你會好奇,當年女性有什麼工作可供選擇?比較熱門的職業便是在學校當教員,或是在百貨公司當店員,又或是擔任文書或接線生等等;值得一提的是,這班「有工在身」的女子們也有著幾個共通點:生於中產家庭、曾接受過教育、擁有高中以上的學歷。即使如此,這些工作的薪酬卻少得可憐。以接線生為例,一週工作六天,每天六小時,按年資計算,薪金維持在15元到40元;在銀行工作的女生──如果是實習生或助理──每個月的薪酬頂多不超過20元,只有成為正式員工才有望衝出40元的大關。
今天的「打工仔」也知道,薪金高低從來都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但如此微薄的月薪、幾乎十年不變的職級,實際上也隱藏著職場上的男女不平等問題:
「我們初進行時,男女一樣考試,一樣錄取,好像非常平等似的,但進行之後,男職員很容易向上爬,他們有做到經理和副行長的可能;我們女的呢?頂多能升到三,四十元的月薪,就沒有旁的希望了。對此,經理先生的解釋是:『你們女子要那麼高的薪金有什麼用呢?』」──茜 〈活躍在實業界上的女戰士──座談會記錄〉
一句「女子要那麼高的薪金有什麼用」,不就是有意把女人趕回家庭嗎?不論是薪酬與前景,當時女性在職場上遠遠不及男性。在如此不平等的情況下,有些女性認為若有當「花瓶」的能力,或者會更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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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由自取的「摩登花瓶」
「花瓶」一詞,起初專指「政府機關裡的女職員」,並道出她們沒有實權、只具美化職場的作用。後來,這詞連繫到那些經常與男同事或男顧客接觸的女店員,並與30年代的零售發展關係密切。1935年的《中國經濟年鑑》指出,上海的百貨公司曾經歷過低潮;為了吸引更多的人流,外貌姣好的女職員便成為了招攬生意的宣傳法寶之一。她們以美貌作攻勢,再加點「嘴頭」,確實能令營業額上升。
既然當上「花瓶」,不僅要有美貌,還要有時髦摩登的外表──把身體線條盡現的旗袍、充滿摩登感的西服、手袋裡全是香膏花露水等「舶來品」……可是沒有錢,哪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機會?與其靠那份微薄的薪酬,不如尋找一位「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子來得實際,說不定還能展開一段段浪漫之戀呢。視此為人生目標的女性們,不但把自身的虛榮奢侈、嬌惰自私的性格完全顯露出來,更令大眾批評這班「摩登花瓶」是咎由自取的物質女性。
「現在有不少投機的商店,他們用了不少的美貌女職員,作為吸引顧客,點綴門市之需……要是你年歲大了啊,恐怕你的職位要和青春一般的逝去!所以現在有人喻女職員彷佛是用以裝飾的一隻花瓶。」──妙神 〈花瓶〉
這班受到新式教育的女性們一心追求華麗時髦的生活方式、沒有認真工作的心,而且全無實學,早已失去了當年雄心壯志的獨立之心;相反,她們猶如男人的「錢包殺手」,視職場為通往闊太太生活的過渡期。從另一角度來看,確是有男性樂於取悅「花瓶」,並盡量滿足她們的物質所需;有見及此,當時《良友》或《玲瓏》等民國雜誌也嘲笑這班男子像「一條狗」般,傻傻地受到女性的擺佈。不過,這就像電影《志明與春嬌》所說的「姣婆遇上脂粉客」,彼此也只是各取所需。
「你就是一隻被詩人濟慈所歌頌過的古希臘名貴的花瓶,說不定有一天,要被這些欣賞而鼓舞著你們的男人們,嫌你們中看不中吃,砰的一聲把你們摔得粉碎呢!」──廬隱 〈花瓶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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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非得已的「花瓶」
當然,不是所有人也樂於當個遊手好閒的美女子;有些女子對「花瓶」這稱號相當抗拒,認為這是帶有主觀的侮辱成分。有些女性確實期望自己有獨立生活的本事,能在職場裡找到自己的價值。可惜,當「花瓶」進入了資本主義社會後,僱主並不期望她們有什麼才能,只要靜靜地當個活招牌便可;即使她們有上進的心,但社會卻把這些女性商品化,不願教她們做些什麼。久而久之,她們便被迫成為了給公共觀賞的「玩物」。
時至今日,「花瓶」依然存在。因出眾的外貌而自豪、樂於把這個優勢成為糊口資本的女生相信仍大有人在。但當她們想要展現自己的實力及上進之心時,或許要付出更多努力,但就如演員舒淇的「花瓶宣言」:「很多人認為女演員就是『花瓶』,其實當個好『花瓶』不是件容易的事。希望我可以做個內外兼修的『花瓶』。」即使擁有『花瓶』的外貌,你也可以在裡面放點內涵與才能,讓那班「鑑賞家」跌破眼鏡吧。
參考資料:
1. 連玲玲:〈“獨立追求’’或“崇尚摩登”?近代上海女店職員的出現及其形象塑造〉,載於中央硏究院近代史硏究所編:《近代婦女史研究》(台北:中央硏究院近代史硏究所,2006年。)
2. 朱邦興,胡林閣,徐聲編:《上海產業與上海職工》(香港:遠東出版社,1939年) 。
3. 羅蘇文:《女性與近代中國社會》(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
4. 陳三井主編:《近代中國婦女運動史》(台北:近代中國出版社,2000年)。
5. 齊衛平, 朱敏彥, 何繼良著:《抗戰時期的上海文化》(上海 : 上海人民出版 社,2001 年)。
6. 劉人鋒:《中國婦女報刊史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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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une 2019, 12: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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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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