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閃爍的夜裏，城市的顏色是怎樣的呢？

是旺角鬧市五光十色的廣告招牌、抑或是昏暗小巷的橙黃色街燈？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誰碰著了誰，卻也留不住誰，所有印象既短暫又渺小。在寂寥的城夜裏讓我們再看一遍石井裕也電影 《東京夜空最深藍》（夜空はいつでも最高密度の青色だ），從這部看似是流水帳般平淡卻又頗具詩意的氣氛、從美香與慎二兩顆顫抖瑟縮之心漸漸靠近的故事，看城市人的不安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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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燈、霓虹燈與手機屏幕燈

《東京夜空最深藍》中不斷重覆的「高樓」與「夜色」的意象，是東京作為國際上具現代及未來感的城市象徵。自八十年代中後期開始，日本影視尤其是電視劇時常以高聳茂密的大廈與五光十色的光影營造出東京讓人憧憬的發達，像《東京愛情故事》中的新宿街景、《戀愛世紀》中著名的場景彩虹橋與台場沙灘等。東京是其他地方居民憧憬的歸宿。

「世界你只能看到一半，但能看到一半已經算多了，一般人連一半都看不到。」

—美香

在街燈和霓虹燈以外，電影加添了東京「夜色」中的新光源──智能手機。城市中的人們只顧埋首於手機之中，屏幕的光映照在人們的臉上，彷彿將東京繁榮的幻象塗抹在人身上，然而實際上卻是反映了生活在東京的人們的冷漠與疏離感。

「愛上都市一刻，感覺就像自殺了。」

—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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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疏離感除了是指人與人之間的，也是指人與城市之間的。八十年代末經濟泡沫爆破後，導致日本經濟長久重創，東京裡的人尤其是草根階層往往擁有強烈的抗拒感，東京在這群弱勢眼中漸漸轉化為「迷失」的象徵，草根階層奔波勞碌的同時找不到應有的滿足，找不著出口的他們對東京這個大都會感到厭惡，例如美香在片首指出「待在這個地方總會發生些不好的事情」，正正道出了繁榮背後屬於這個城市的傷痕，然而，這道不安的傷痕卻被淹沒在亮麗的城市風光下無處發洩，只能壓抑。

地震、核事故與死亡

「你覺得下次哪裡會地震？日本完蛋了！我想辭職！」

—居酒屋中的打工一族

東京社會中死亡這個議題往往是人們避開不談的禁忌，然而在三一一災難之後，死亡事實上比以往來得更近了。電影將死亡與水連結起來，像是開首美香在醫院工作面對病人的逝去畫面呈現漣漪的波動、還有智之死時一旁的水喉正潺潺流水，或是象徵生命的流逝如水般流動；同時，電影引用的詩句與岩下看待生命的態度也能反映對死亡哲學的思考：

「即使沒遇見你，但你總在某處，這樣就好，大家都會因此放心了，像水一樣，像春天一樣。你的眼眸在某處，即使沒有遇見你，但總在某處呼吸著，希望與愛，敲響著心臟。沒死，只是睡了，偶爾起來，擺個表情，一動不動地，看電視，坐一會，站一會。你哭是因為絕望嗎？這個沒關係，你總在某處，敲響著心臟。就因為這樣，大家就精神了，放心了。還好嗎？還活著嗎？還好嗎？還活著嗎？」

正因為被牽掛著、牽掛著別人，所以才會有動力生存下去。生存的動力源於死亡，儘管死亡突如其來，但同時又能讓人反思本身生存的意義──或可能是希望被記住，從生存的痕跡中肯定自己的存在；又或是對世界不公的掙扎，正因為死並不可怕所以要拼了命反抗窮困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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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愛情與希望

儘管眼前面對災難、城市落差與死亡的不安躁動，《東京夜空最深藍》卻似是一朵絕處逢生的花，在細節中寄予希望──像是最終成名的街頭藝人、岩下因為與便利店女孩的戀愛變得更加積極，還有最重要的是美香與慎二的愛情。

美香與慎二均是典型的空虛城市人，充滿瑕疵。他們的愛情是平淡並且循序漸進的──沒有自信的美香總是認為愛情並不長久，抱持身邊的人必定終有一天離去的消極思想，幾乎沒有優點可言，但慎二仍會默默地陪伴在她身旁，積極地說有預感會發生好事情。因為能互相分享內心的不安焦躁、無條件地包容對方的缺陷，他們才有勇氣在這讓人迷失的城市中，繼續勇敢地活下去。

就算沒有姣好的外表與浪漫的情節，這種愛情卻更動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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