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筆者常聽的歌單，是日本音樂家坂本龍一（Ryuichi Sakamoto）的曲目合集。當歌曲切換到 The Sheltering Sky 時，熟悉的旋律再次將筆者的思緒帶回了那片廣闊無垠的撒哈拉沙漠。這首由坂本龍一為導演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執導的《情陷撒哈拉》（The Sheltering Sky，另譯《遮蔽的天空》）所創作的同名配樂成為了電影最重要的點睛之筆。回想起第一次的觀影記憶，我們或許都會覺得貝托魯奇的電影語言晦澀難懂，但這首輕輕響起的樂曲卻挑起了心中難以言語的情感共鳴。如今跟隨這首曲子再次重溫這部1990年的電影，才發現時間讓我們更懂得了電影之中，音符之間所蘊藏的深意。
踏 上 旅 途，是 為 了 尋 找 歸 途
故事從Port和Kit這對夫妻以及他們的好友George一起踏上北非的旅程開始。來到充滿異國情調的大地上，他們似是想逃離循規蹈矩的麻木生活，又像期望能尋找到內心所真正追求的東西。然而Port和Kit之間的問題卻沒有因為換了新環境而得到解決，旅途中仍然充斥著不理解，爭吵甚至是背叛。
不同於我們想像中對於旅途開始時所設想的興奮與喜悅，當三人踏上這片從未涉足的土地時，隨之響起的The Sheltering Sky並不是歡快的樂調，而是帶有淡淡憂傷之感。面對未知的旅程，看似是尋找新奇的體驗，事實上他們恰恰是為了找到通往自己精神家園的歸途，如同Port和Kit想找回在婚姻關係中迷失的自我，也想找回在變化莫測的世界中縹緲的歸屬感。跟隨著三人所發生的歷險故事，低沉的音符也一聲聲地敲擊在我們心裡——在紛擾的世俗世界中每日奔波忙碌的我們，窮盡一生想要尋找的又是些什麼呢？
你 迷 路 了 嗎？
當Port在旅途中因感染傷寒去世後，Kit陷入了巨大的打擊。她拋下原有的身份和生活，任由自己在廣闊沙漠中「隨波逐流」，直至最終在機緣巧合下回到了一切開始的地方。影片的最後Kit在餐廳中遇見了一名長者，老人問她是否迷路了，在得到她的回答後，畫外音出現了他說出的一番話：
Because we don’t know when we will die, we get to think of life as an inexhaustible well.
因為我們不知道死亡何時會降臨，我們才會將生命視為一口永不會乾枯的井。
Things happen only a certain number of time. And a small number, really.
然而許多事情在我們生命中都是很有限的，有的甚至只發生那麼幾次，這是真的。
How many times will you remember an afternoon of your childhood. an afternoon so deeply a part of you that you can’t be without it? Perhaps four or five times more. Perhaps not even that.
童年多少個午後仍讓你記憶猶新，那些早已深深成為你人生一部分，沒有它便無法成為你的午後，也許有四次或五次，也許沒有這麼多。
How many times will you watch the moon rise? Perhaps 20. And yet it all seems limitless.
你又還會看到多少次滿月的升起？或許是二十次，然而我們總是覺得這些時光是無窮的。
我們常說「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電影中Port因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失去了生命，而Kit在失去了Port之後才發現即使倆人爭論不休但其實她一直深愛著他。這時我們又想起伴隨著The Sheltering Sky，Port在戈壁上對Kit說出的那句「或許我們都害怕用情太深」。如果再來一遍，兩人能否愛得更加熾熱坦然？在尋找自我和愛情的路上，我們似乎也總是會迷路，總是在失去時才覺得追悔莫及。
將 音 樂 作 為 自 我 表 達
通過紀錄片《坂本龍一︰CODA》，我們得以知道了坂本龍一創作這首配樂的背後故事。他在家中收集了許多不同語言版本的《The Sheltering Sky》原著書籍作為收藏，在英文原版的書中，他更是標記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段話，這恰恰就是影片最後貝托魯奇讓老人講述出的那一段對白。這段話成為了他的靈感之源：「這只是一個個句子，我想把它和其它的東西結合，加入音效混合在一起」。
或許是坂本龍一的自身經歷讓他對這番話有著屬於自己的深刻感悟。年輕時不服輸的他喜歡和自己較勁，以此擠出淋漓盡致的才華。當創作The Sheltering Sky時，受到貝托魯奇激將法刺激的他在三十分鐘內重新寫出了這首曲子，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不可思議。而如今曾與病魔頑強相抗的他更加意識到了生命是有限的，於是選擇將更多的時間留給自己。他靜靜地聽雨聲滴落，聽風掃綠葉，聽生活中那些常常被我們忽略的聲音。當時間將生命沉澱，他發現音樂仍舊是他最真誠的自我表達。
當The Sheltering Sky再次在耳邊響起，你又會有怎樣一番新的感悟？或許我們也總是在拼命為未來努力，卻忘記了珍惜每個當下；或許我們都急於尋找越來越多可以附加在身上的東西，卻忘記真正需要弄懂的是如果將生活做減法，最終剩下些什麼對我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呢？
Original cover image: Screen capture via YouTube/ Movieclips Classic Trailers
DESIGN: WINNIE F / HOKK FABRICA
16 June 2020,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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