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F Long Read｜在速食的年代，慢慢讀。
筆者當年迷戀動畫《美少女戰士》的程度，簡直可以用「傾家蕩產」來形容。除了購買漫畫及周邊產品外，相信大家也跟筆者一樣，對動畫角色瞭如指掌吧：冰雪聰明的水野亞美、擁有明星特質的愛野美奈子、表面霸道但內裡溫柔的火野麗，以及強勢獨立的木野真琴，唯獨是女主角月野兔的性格好像不這麼「討喜」──懦弱又愛哭、為人又有點冒失，但月野兔絕對是個非一般的「女英雄」。也許她不完美又多缺點，但經歷了不同的人生高低後，這位懵懂少女卻蛻變成自信勇敢的女性。
女英雄形象的顛覆
作為女主角，又是保衛地球的「女英雄」，月野兔的人設早就與別不同；縱使她不像一般英雄般聰明伶俐，但勝在她為人開朗樂觀，並有著不可動搖的道德感。在第一輯的故事裡，黑貓露娜的出現喚醒了月野兔的力量──據露娜所指，月野兔的真正身份正是倩尼迪公主（Princess Serenity）的轉世，因此她注定要成為「美少女戰士」的一員，也是愛情和正義的捍衛者。
一個高中生突然被告知自己身負重任，最初月野兔根本沒想太多，只是單純地看到那套水手裝很美，而這個新頭銜也看似很厲害，於是貿然答應；當遇上不同的怪物時，那「雞手鴨腳」的身影和快哭的模樣，令禮服蒙面俠要不時登場，才能勉強擊退敵人。從這些畫面看來，可看到一開始她還沒有承擔重任的能力，甚至被不少觀眾質疑她有沒有資格成為《美少女戰士》之首。筆者認為，作者武內直子在創造月野兔這個角色時，並沒有把她刻劃成無人匹敵的女英雄，反而從「十四歲的女高中生」為故事的開端和主角，這種方式絕對顛覆了一般女英雄的形象。
談起英雄，不少人也會自動聯想到男性。在「男強女弱」的觀念下，女生貌似注定要處於「被救」的位置之上；然而，女英雄的出現，不就代表了女性也有保護他人的能力嗎？可是那些為人熟悉的女英雄好像都瀰漫著一種悲劇色彩：堅毅而英勇的聖女貞德，因被指是異端而葬身於火海之中；中國文學名著《水滸傳》裡的扈三娘明明是一位武功了得且樣貌娟好的女漢子，卻在救夫時被殺死；在漫威電影《復仇者聯盟》裡， 美貌與智慧並重的黑寡婦犧牲自己的生命，代替鷹眼跳下懸崖……這些女英雄各自有著不同的人生經歷，卻也逃不過「死」的下場；但在《美少女戰士》裡、在月野兔身上卻沒有這種「悲劇性」。
儘管月野兔有不少缺點，但依然一心一意把生命奉獻給「愛與正義」，為此她積極尋找不同的盟友，並盡自己所能去應戰，無非也只想拯救世界，保護心愛的人；在找到其他四位戰士後，月野兔變得自信，更多次拯救身陷險境的禮服蒙面俠。由逃避到正視、由被救到拯救，整套作品見證著月野兔的成長，尤其結局時，眼看四位戰士接連犧牲，獨自面對死亡與孤獨的月野兔一度失去了所有鬥志；幸好她沒有放棄，更抱著自我犧牲的精神來消滅敵人，最終讓一切得到重生。這種愛與犧牲的精神，比起自身所擁有的超自然力量更加強大。
引以為傲的「陰性力量」
《美少女戰士》的角色始終擺脫不了男性凝視嗎？看過日漫的人也知道，大部分女性角色也散發著相近的「味道」──「水晶眼」與櫻桃小嘴、身材高挑窈窕、胸部很大，有些穿著更十分暴露。當年筆者在電視看這動畫時，總記得在戰士們變身期間，鏡頭焦點一度由胸部移動至腿部，更會特寫她們的「打底褲」；那條短得快要走光的裙子，加上看似不利作戰的高跟鞋，還有那些相當女性化的變身器與翅膀魔杖，不禁讓人質疑作者在設計這些情節時受到父權期望影響，並明顯帶有性別刻板形象。
可是換個角度，當女性穿上所謂「女性化服飾」時，是否就一定代表為了滿足取悅男性？至少筆者認為《美少女戰士》裡的角色並不盡然。當穿上這套水手戰服，她們便會不顧一切地去作戰，甚至賭上自己的性命；有人批評這套戰衣是男性凝視下的設計，但實際上卻是令她們變得強大的武器。
此外，她們手上並非拿著什麼刀劍兵器，而是鑲有珠寶的月冕、粉紅的彎月神杖及心型的水晶頭飾等，這些充滿「女性味」的武器，就像是為了呈現陰性特質的力量。以日本職場為例，男女薪金待遇一直都不公平；為了組織家庭，女性往往需要作出犧牲，甚至要迎合男方。這種被父權所貶抑的狀態，卻沒有在《美少女戰士》裡出現，武內直子反而選擇讓女性發聲，並把這群處於客體位置的女性變成主體。
即使在變身前，這班女高中生也一直以自己想要的樣子過活。無論裙子有多短、背心有多低胸，都不是為了取悅他人而穿。不用為女性氣質而感到羞恥，每個人也能擁有主體權，這不就是《美少女戰士》所傳遞的訊息嗎？
患難見真情的「死黨」
對女生來說，人生不能沒有閨蜜，網上也經常出現什麼「閨蜜清單」，好像在說只要做齊了這些事對方就是你的知己；對於這種姐妹情誼，筆者總覺得現實沒那麼簡單。在中國現代女作家廬隱所寫的小說《海濱故人》就正正表現出女性友誼有多不堪一擊：學生時期，五位女生曾打算築起小屋，並許下承諾要住在一起；後來人大了，大家面對不同的婚姻與家庭問題時，友誼好像變成了次要品，當初高談的理想也化為烏有。這種一擊即潰的女性烏托邦，好像也體現出閨蜜關係有多短暫，但《美少女戰士》所表現出來的友誼，正正是「患難見真情」。
整套作品的核心主題也圍繞著一種女性的友誼力量。在未變身為戰士時，這五位女高中生與一般的「死黨」沒有分別，當中也有不少的「鬥氣情節」，特別是火野麗與月野兔；即使她們經常嘲笑對方，但火野麗一向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更是默默地關懷自己的好友。在變身後，這種姐妹情誼更能彰顯於人前。作為保衛地球的戰士，單憑月野兔的力量並不足夠，因此這四位戰士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每一次的戰鬥大家也互相合作，以擊倒惡勢力；海王滿、冥王雪奈和土萌螢等其他戰士的加入，也令這個女性聯盟變得強大起來。
有人說，女生之間的友誼很脆弱。縱使《美少女戰士》只是虛構故事，但卻帶出了女性友情的可貴之處：也許大家並不完美，有時會爭吵及互相欺騙，但當需要對方的時候，她必定會在自己的身旁。
經歷成長的考驗，克服重重的困難，月野兔終於成為了一個獨立和自信的女生。當她戰勝了敵人，並且有機會繼承銀河系女王的王位時，月野兔卻選擇留在地球，因為對她來說，能夠守護地球上心愛的人更為重要──這裡所指的「心愛的人」，不只是她的男友地場衛，更是一班並肩作戰的夥伴們。
參考書目與期刊：
1. 陳仲偉：《日本動漫畫的全球化與迷的文化》（臺北：唐山出版社，2009年）。
2. 鍾玲：《文本深層: 跨文化融合與性別探索》（臺北：臺大出版中心，2018年）。
3. 于倩：〈論《水滸傳》女英雄形象的時代價值〉，《山東省青年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9年第5期），頁109-111。
4. 林芮羽：〈女性的變身力量-從女性主義看《美少女戰士》〉，（國立臺灣藝術大學碩士論文，2018年）。
5. 李美慧：〈日本與台灣少女漫畫的內容分析〉，（國立臺南大學碩士論文，2006年）。
6. 東園子，2009，〈仲間は使命とともに──『美少女戦士セーラームーン』における 仲間という存在の意味〉，年報『少女』文化研究：『少女』文化の友／「少女」 75 文化研究会，特集「女の子同けテレビアニメ」，頁 93-105。
日本文化，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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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August 2019, 12: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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