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打算重溫《東京鐵塔:老媽和我,有時還有老爸》和《步履不停》,看完《小偷家族》後在戲院淚流不止的記憶便又猝不及防地闖入腦中。筆者還記得被「擊中」的第一個瞬間:蒼老了許多的希林奶奶,獨自靜靜地坐在沙灘上。她看著熱鬧玩耍的一家人,用唇語無聲說出的「ありがと」。不久後,竟得知老人家與世長辭的新聞,也才知道原來那句「謝謝」是劇本之外她發自真心的話。
重溫希林奶奶的一生,她在戲裡演盡所有母親的溫柔,在戲外卻一直如少女般任性自在。或許她的人生哲學從來不是在意是枝裕和「御用演員」的頭銜,而是作為「內田啟子」,成為「悠木千帆」和「樹木希林」的整個過程。
「如果是名字,那叫什麼都可以吧。」
樹木希林在戶籍上的名字是「內田啟子」,在當紅的桃李年華,她的藝名是悠木千帆。原本立志成為藥劑師的女孩,卻陰差陽錯的成為了演員,開始了自己年少成名的演戲生涯。天分打磨的演技早已顯現雛形,青春少女甚至在家庭劇中毫不猶豫地漂白頭髮,畫上特效扮演花甲老人。原因也只是因為「演老太太的話,不用動就可以,也不用記太多台詞。」
在演員均追逐以拍電影成名的年代,悠木千帆卻很「慵懶」地只想做一名有趣的藝人。她拍廣告,拍電視劇,不怕要扮成各種古靈精怪的造型,連喜歡拍廣告的原因也只是因為用時很短。她不僅絲毫不在意他人的蜚語,甚至瀟灑地連自己已小有名氣的名字也可以說換就換。
在參加一個節目的競拍環節時,她竟輕鬆地說出:「我沒有什麼其它可出售,不如就把名字給賣了吧。」最後竟讓餐館老闆拍下。而「樹木希林」這個後來的名字,也是隨意翻閱字典而來。她說:「如果只是名字的話,應該叫什麼都可以吧。」
也不知是否是巧合,無論是「悠木千帆」或「樹木希林」,譯成漢字後她的名字,總帶有山高水長、幽林穹谷、千帆遠影的怡然自得。
「如果我是年輕人,老年人說什麼我都不會聽的。」
看似什麼都不在意的不羈女孩,卻唯獨對浪漫的搖滾樂手一見傾心。和內田裕也才剛相識5個月,在最無拘的年紀,他們便攜手走入了婚姻,這是她的第二次婚姻。兩顆自由的靈魂連婚禮都僅僅穿著牛仔褲和牛仔裙完成了所有儀式。
婚後的生活並不平靜美滿,遭受身心折磨的樹木希林卻仍然不肯放棄這段婚姻。她甚至說到:「如果有來生,無論如何我都會警惕自己不要再和他相見。若來生再次相遇,我仍會愛上他再次度過狼狽的一生。」
外人無法評判這段關係中的孰非孰過,但內田裕也在分居糾葛十幾年後,也說出了這樣的話:「她是最強的女演員,也是最強的妻子。我秉持最搖滾的精神,由衷的向她道歉。」多年后,兩位老人竟也達成了和解,和氣融融地坐在一起討論「婚姻的意義是什麼」。
隨願而行,瀟灑自在的希林奶奶在接受雜誌《知日》採訪時被問到:「對於年輕人,你有什麼人生建議嗎?」可愛的她卻出乎意料地回答道:「請不要問我這麼難的問題,如果我是年輕人,老年人說什麼我都不會聽的。」是啊,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第一次,哪有這么多模板呢?她也只是一直在探步,在摸索,在嘗試。沒想到最懂年輕人的,竟是樹木希林奶奶。
「我已經看過太多這個世界的陰暗面了,就這樣吧。」
病痛是在2003年找到樹木希林的:她被確診因為視網膜脫落而導致左眼失明。她拒絕了醫生給出的治療方案,說「就這樣吧」,一如往常的闊達。在失明的第二年,命運沒有放過她,她被檢查出患有乳腺癌并因此切除了右乳房。復發,治療,然而幾年後,癌細胞已擴散到了全身。
老太太還是兢兢業業地工作著,笑著。直到2013年的頒獎典禮,才和大家坦白:「明年的工作我可不敢保證了。」她甚至戲謔自己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死亡欺詐」。衰老、病痛,如此沉重的兩個詞在她看來反而是人生自然經歷的過程。NHK曾為她拍攝紀錄片《活出「樹木希林」》,她在鏡頭面前說:「這皺紋是我好不容易才長出來的,不顯示出來太可惜了。」對於折磨自己的病痛,她說:「病痛是對人很重要的傷痕,給了人重新看待自己的機會。」
無論是《東京鐵塔:老媽和我,有時還有老爸》裡為兒子牽掛一生的母親;《步履不停》裡絮絮叨叨、操持家務的媽媽;或是《甜味人間》裡用開朗感染他人的奶奶;最終在《小偷家族》裡借戲中身份道聲謝謝的她,或許都融入了樹木希林自己的影子──她的樂觀,她的豁達,她的堅強。
《甜味人間》裡,德江奶奶總是很認真的熬製每一次紅豆餡。因為「豆子是好不容易才從地里長出來的呢!」 是啊,每個生命本身的孕育與存在原本就多麼難能可貴。「如若再重來一次,你會選擇哪種人生?」她說:「不用了,我這一生已經很充實了。」
倘若她也如戲中一般離開人世便化作了漫天遍野的櫻花,但世間仍時光流逝,生命不息。也感謝曾和她在電影裡相遇,才能及時回到真實世界,給身邊慈祥可愛的親人,一個深深的擁抱。所有不捨的心情,不斷的相逢與離別,唯有道聲「ありがと」。
同場加映:
Her Story:從《愛的曝光》到《小偷家族》,她是演盡邊緣角色的安藤櫻
淺談《愛登士家庭》中獨特的女性形象
喜歡看她白色裙擺飄動的軌跡,在東京遇見笑容可掬的女孩Ino
DESIGN: CHRISTY/ HOKK FABRICA
9 November 2018,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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