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的心裏是喜歡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
— 張愛玲
打從一顆心開始為對方怦動,便生出這份卑微,幸好愛情中的卑微,也是幸福的。而情書大概就是自己變得很低很低的證明,弱弱地寄望以紙墨栽出愛情的花來。文字夾雜清澀的甜,信封載著懵懂的怯,一生總有一段愛情由情書開始。那天你的懵懂,天曉得可能還在他的抽屜好好藏著呢。
不過,要是這位女生把每封收來的情書都整理起來,大概可以設立一個博物館。她是張兆和。既是富裕的名門閏秀,又是大學校花,難怪她每天收到的情書,多得要用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順數來區分寄件人。恰巧,當時由徐志摩推薦的老師沈從文,初來乍到遇見張兆和,這位一流小說家亦隨即加入了這個情書兵團。他寫的情書,張兆和置之不理,反而後人紛紛嘆道:「沈從文的情書寫得特別好!」
「別人對我無意中念到你的名字,我心就打戰,身就沁汗,並不當別人,只在那有星子的夜裏,我才敢低低喊你的名字。」
「每次見到你,我心裏就發生一種哀愁,在感覺上總不免有全部生命奉獻而無所取償的奴性自覺,人格完全失去,自尊也消失無餘,明明白白從中得到是一種痛若,卻極珍視這痛苦來源。」
「我把你當作我的神。許我在夢裏,用嘴吻你的腳,我的自卑處,是覺得一個奴隸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腳,也近於十分褻瀆了你。」
—沈從文
沈從文就一直寫一直寫,直到張兆和拿著「我不僅愛你的靈魂,而且要你的肉體」到校長胡適那裡,要求他整頓一下這位過於奔放的沈老師。然而,胡適對張兆和說:「他頑固地愛着你」,張兆和卻倔強而驕傲地回了一句「我頑固地不愛他」。以為就此結束?沈從文可是寫了三年零九個月的情書呢。往後的日子,他繼續寫,一直寫,只是風格與態度都有點轉變。
「我希望我能學做一個男子,愛你卻不再來麻煩你。我愛你一天總是要認真生活一天,也極力免除你不安的一天。為著這個世界上有我永遠傾心的人在,我一定要努力切實做個人的。」
—沈從文
在張兆和看來,沈從文「自己到如此地步,還處處為人着想,雖不覺得他可愛,但這一片心腸總是可憐可敬的了」。後來這種死纏爛打招數,終於打動了校花,二人結為夫妻。姑不論死纏爛打招數管不管用,有一種青春叫情書。
三年後曾寫過許多「只愛過張兆和一人」情話的沈從文卻出軌了。紙墨栽出愛情的花,但光是開花沒結出果來,就只得看著花朵凋零了。
在同一人事上,
第二次的湊巧是不會有的。
我生平只看過一回滿月。
我也安慰自己過,
我說: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
看過許多次數的雲,
喝過許多種類的酒,
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沈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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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September 2017,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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