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享受一個人的自在安好,靜靜地看待寂寞,是重視與自己相處的過程,但能夠在茫茫人海裏尋得一個珍愛自己的她或他,感受兩人之間的美好份屬人生難得的相遇和緣份。正如今期的主題「我們」(Us)所提及,你倆懂知彼心,稍稍拋過一個眼神,經已暗暗交會只有你倆才知的秘密心情。彼此了然的默契都是從一同經歷滄海歲月累積而來,久而久之你們的相處就不再需要語言的支撐和證實,一顰一笑可以有幾百樣的意思,能解讀的,就只有我們、你倆。
當然這個「你倆」不一定屬於情侶和知己,可以是生命中不能分離的血脈關係,互相纏繞,依附共生,就像《孽扣》(Dead Ringers, 1988)中一對孿生兄弟Elliot和Beverly基於性格和價值取向的不同而感到莫大的困惑和衝擊,後來因孿生骨肉連結的痛苦而渴求肉身「分裂」,以圖解除共生的關係。
Elliot和Beverly同是知名的婦科醫生,一個風流開放,另一個則內斂深沉,兩人乘孿生之便經常交換身份,輪流跟女病人發生關係。負責「對外」的Elliot擅於交際應酬、談笑風生,Beverly躲在後頭默默寫醫學論文,醉心研究,甚至會頂替Elliot應診,讓他在外處處風流。兩人一同分享事業、生活和女人,也享受難分你我的人生樂趣。
原本合作無間、裏應外合的胞兄弟,直至女明星Claire的介入而打破了兄弟二人心靈、肉身的平衡與和諧。Beverly愛上前來求醫的Claire,並執迷於研究她天生三個子宮導致不育的稀見病例。在真愛面前,Beverly第一次因追認和意識「我」是誰、「我」存在的本質而困惑、恐懼,亦介懷三個人之間模糊的角色和關係,因而渴望能夠區別兄弟二人的不同,掙脫「共生體」的局限與迷失,扭正一直所誤認、期望自我形象的想像。Beverly開始拒絕與哥哥Elliot交換身份「分享」Claire,甚至期盼與Elliot割離共享的肉體(生理)、精神(情感)和生活(體驗)。
當Beverly對「自我」的確立有一點眉目曙光的時候,以為可以從生命中輕易剔除孿生兄弟的連結,偏偏夜夜夢迴,關係愈要割離就愈緊密,兩人如影相隨,漸漸令Beverly難辨彼此。他即是我,我就是他,Beverly記恨他也等同記恨自己一樣,情感難以割斷,就如一直牢記着那對連體兄弟在分離手術後,醒來的一方見到對方的死去而被嚇死的新聞故事,對Beverly而言,生死與共,既是夢魘也是陰霾,同時也隱秘着一些預兆和啟示。
當一對依附共生的人說着同一種話語,反而會變成過多的噪音。Beverly就因孿兄弟的血脈相連而痛苦而孤獨,孤獨是以為Elliot就是世上唯一最明白自己的人,但彼此過於熟悉,也一如外間所說孿生血緣自會有的心有靈犀,在突如其來的衝擊下,反而與對方產生莫名的陌生和距離。Beverly悟出最終極的解脫,就是要切切實實地進行一個割離肉身的手術,深信肉身血脈會透過神聖的重生儀式而分裂出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我」,使「我」獲得完整獨立,而Elliot竟為了他至親至愛的胞弟,自願跟Beverly一同染上毒癮沉淪,甚至甘願讓Beverly施行手術來成就他的重生。
將自己也將對方毀去,要撕毀的不只是肉身,還有精神和心靈都要被摏成稀爛,過程殘忍而痛苦,他們有這份「理所當然」的想望固然令人(Claire)費解心寒。但把生存和死亡視為與情感和血脈的連結,相生相死,這些到底都是雙生兒之間的心靈秘結,早已超脫生死肉身,無分彼此。
究竟是一個身體寄居了兩個靈魂,還是兩個肉身分用着同一個靈魂?
Beverly透過所謂的「儀式」將那個連結他們體內的某種東西分割,但手術後醒來發現,既沒有重現猶如一直所畏懼那對連體兄弟的結局,亦不如預期般有重生的喜悅,只是Elliot的死去,肉身就像已隨另一個「我」的消失而逝去。期望與事實有血肉模糊的落差,當下才感悟原來兩人的生命真的緊扣彼此,是孽,也是命。
Cover photo via Dead Ringers movie still
13 December 2016, 7: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Contact us | 合作請聯繫
[email protected]
未經授權請勿以任何形式轉載,違者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