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歷史看蕾絲下的慾與柔｜Hf Long Read
HF Long Read｜在速食的年代，慢慢讀。
他（振保）走得快了，
前面的一個黑衣婦人倒把腳步放慢了，
略略偏過頭來瞟了他一眼。
她在黑蕾絲紗底下穿著紅襯裙。
他喜歡紅色的內衣……
《紅玫瑰與白玫瑰》，張愛玲
試想像女人身穿蕾絲裙之時那若隱若現的線條，可能令不少人跟文學作品《紅玫瑰與白玫瑰》裡的振保一樣，腦裡馬上浮現出蕾絲之下的肉體。然而，這種引起遐想的「邪惡」織物，從不止局限於「性感挑逗」之上──蕾絲曾經是昂貴的走私物品，有人更不惜以棺材來偷運；蕾絲由皇室的御用物料，慢慢步入平民世界；以蕾絲製成的束胸衣，讓閨閣女子甘願當個優雅的「奴隸」。在遮蔽與裸露之間，蕾絲時而天使，時而魔鬼；一段蕾絲歷史，卻隱含著女性的慾與柔。
movie still of How to Steal a Million
movie still of Pretty Woman
談蕾絲歷史，不能忽略「編織出來的黃金」
筆者曾以為蕾絲是「為婚紗而生」的織物，誰不知這種紡織品居然是源於一班歐洲貴族婦女的消閒活動。作為大家閨秀，有人說她們生來就是「足不出戶」的命；在家裡悶得慌時，總要找點閒事來消磨時間。故此，早在14世紀，這班閨中女子便把編織當成嗜好，她們會以木梭與棉線製作出這種純白花邊織物，完成後則用來裝飾內衣或床褥。這些不易顯露於人前的蕾絲，猶如象徵了這些女生最私密的慾望。
到了17世紀，蕾絲不但獲得出走閨房的機會，更成為了王室貴族的炫耀標誌。這種費時而珍貴的手工藝，不但被人封為「編織出來的黃金」，就連法國國王亨利四世的王妃瑪莉德梅蒂契(Marie de’ Medici)不惜一切都要擁有它。當時，梅蒂契重金禮聘意大利的蕾絲編織工人到法國，又成立皇家蕾絲製作室與學校，以培育更多本地師傅；漸漸，整個皇室也滿佈了蕾絲的蹤影，當身上的服飾使用愈多的蕾絲，也就代表身份地位愈崇高。在女裝方面，設計也比以前浮誇華麗：一層又一層的蕾絲緞帶、巨型而華麗的裙撐，令不少女生化身為「行走中的花園」。
18世紀，法國與英國曾為了保護當地的紡織業，下令不得使用進口蕾絲，防止資金不斷外流。縱然這措施看似幫助了本地的紡織商，但也令蕾絲的走私現象變得更普遍。人們除了用書籍、雨傘來偷運蕾絲，沒想到連棺材也成為了「幫兇」：走私者以大量的蕾絲包裹著屍體，再於葬禮完成後把棺材挖出來，取回蕾絲；當時，這竟被視為走私大量蕾絲的好方法。
由於製作蕾絲需要大量的時間和心血，加上市場有一定的需求，因此製作蕾絲也為婦女帶來了不少就業機會。在工業革命發生之前，蕾絲主要以全人手製作，但明亮而乾燥的環境可能會影響蕾絲的品質，因此工人們需長要期在陰暗局促的空間下工作。久而久之，很多人的視力與肺部開始出現問題，但為了生計，工人必需忍受惡劣的工作環境與日益衰退的健康──沒想到早在18世紀就已經出現了工人待遇的問題。
Photo via screen capture via YouTube/FF Channel
天使與魔鬼，遮蔽與裸露──蕾絲的兩面性
在蕾絲的歷史演變中，這種獨特的面料從不以單一的面貌出現。以縱情聲色的十八世紀洛可可時期（Rococo）為例，那種玩樂至上的生活態度，加上文藝沙龍的興起，間接反映出蕾絲「魔鬼」的一面。電影《瑪麗皇后》（Marie Antoinette）中的服飾便完美地呈現出洛可可式的服裝風格：露肩窄腰的剪裁、過份暴露的低胸設計，再加入大量的蕾絲、薄紗、緞帶及荷葉邊等元素。這種挑逗、性感的服飾不但令男性在視覺上獲得快感，也為蕾絲賦予了幾分情色的意味。
到了 19 世紀，在新古典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影響之下，蕾絲似乎又被「天使化」起來。蕾絲由昔日皇室御用物料步入平民世界，開始變得普及；不論是大家閨秀或是平民婦女，她們身上的純白蕾絲花邊拋棄了洛可可式的「裸露」，轉化為一種賢良淑德的「鄰家女孩」形象。
Photo via screen capture via YouTube/FF Channel
蕾絲束胸衣，玲瓏浮凸的變態審美觀
她穿著了緊身束胸衣，好讓腰部變得纖細──我幫她繫緊起來，但這卻讓她暈過去了……
She wore tight corsets to give her a teeny waist – I helped her lace them up – but they had the effect of causing her to faint…
—美國作家Jeannette Walls，Half Broke Horses: A True-Life Novel
在那襲華麗的裙子之下，也許都有著一件緊身蕾絲胸衣，上頭有著細緻的刺繡裝飾和象徵愛情的玫瑰花彩繡，並採用蕾絲、荷葉邊及寶石珍珠等裝飾，令這些蕾絲胸衣看起來相當優雅美麗。
Photo via screen capture via YouTube/Valentino
自文藝復興時期，緊身蕾絲胸衣開始流行起來，而款式大致可分為軟制和硬制：軟制胸衣是使用布來束腰，而硬制則採用了金屬絲，並為女性的身體製作一個緊身框架；對她們來說，這是一件盡顯女性形態美的「武器」。為了打造出纖細的腰肢，女生不惜節食束腰，有的腰圍更是不足40厘米。她們之所以如此的拼命，多多少少也反映出她們內心的情慾，並試圖以身體來吸引異性，甚至想要得到一段理想婚姻。
若然從醫學角度去談這件蕾絲胸衣，大抵得出來的答案也是弊多於利──長期緊束身體會令呼吸與血液循環受到影響，嚴重更可導致內臟移位、肋骨彎曲變型、貧血、流產，甚至引起癌症。 難怪今天談起這件緊身胸衣時，大家也會抨擊這是束縛女人身體的殘酷之物，更反映了當時玲瓏浮凸的審美觀有多變態。
回望蕾絲歷史，這物料好像只與女性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到了21世紀，蕾絲不再是女生的專利。以意大利設計師Alessandro Michele帶領的品牌Gucci為例，品牌的男裝系列經常加入蕾絲物料，還有匈牙利設計師Fabian Kis-Juhasz為男生而設的「邪惡陰性時裝」、柏林品牌 Fomme招牌的「新優雅時尚」，又或是幾年前Burberry SS16系列以“Strait-Laced”為主題的天橋秀，也可以看到男性與蕾絲早已不是對立關係。
今天蕾絲物料的普及不但見證著我們邁向了無性年代，也為男性形象提供了一個新定義。每個剛強粗獷的外表下，也可以像是蕾絲一樣，藏著一顆溫柔而脆弱的心。
Photo via screen capture of YouTube/Burberry
Original cover image via movie still of Marie Antoinette, screen capture of YouTube/Burberry and Instagram@gucci
參考資料：
1. Warnick, K., & Nilsson, S. (1988). Legacy of lace: Identifying, collecting, and preserving American lace. New York: Crown.
2. 李當岐：《西洋服裝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
3. 劉鴻主：《女性服裝史話》，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 ，2005年。
4. 朱蕾：《近世紀西洋女裝風格演變》，蘇州大學服裝設計與工程碩士學位論文，陳雁指導，2009年。
5. 許元臻：《蕾思—女性內在思維創作研究》，國立屏東大學視覺藝術碩士學位論文，張繼文指導，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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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December 2019, 12: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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