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母來自大、小鴉洲,在還未有摩打發動的電動船年代,他們往往需要划船六小時前往長洲補給日用品。」文字工作者Vivienne Chow這位島民後裔,分享著長輩在這座位於香港西南部水域、如今被荒廢的島嶼上的生活點滴。半晌,她補充一句:「說起來,他們其實不諳游術。我也好奇他們怎麼會選擇以捕魚為生。為什麼會不恐懼?為什麼那麼拼命?」
正是這一連串對自我身份、家族生活的反思及疑問,促使Vivienne應「油街實現」藝術空間的邀請,一起探索這個人跡罕至的故鄉,揉合文獻及實地研究、口述歷史及自身想像創作藝術項目「蒙洪初開的島嶼」,翻開一段未被紀錄的香港故事,填補香港島民歷史的空白。
在朦朧的記憶隙縫中,重新想像家族故事
小時候,Vivienne已經知道自己來自鴉洲群島,只是還未發現這片失落沙洲的特別之處。「雖然祖父、祖母、叔公住在小鴉洲,大家不是常常見面,但他們久不久就會開船出來長洲,每每到訪總是帶上琳瑯滿目的海鮮。藍色筲箕裡裝滿新鮮的海膽,其身上的刺仍然會動,那個畫面至今仍歷歷在目。此外,我們亦會乘船回去島上掃墓。」直至多年前學習西洋占星研究命盤,她才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根。時至今天,Vivienne嘗試透過這個跨媒體藝術項目,拼湊呈現一個從古至今的周姓村莊。
在搜集資料期間,Vivienne偕同家人登島考察,她的父親輕而易舉地在一片頹垣中指出祖屋的位置,對她侃侃而談當年的生活軼事。另一邊廂,她母親幫忙翻譯客家話及水上話摻雜的原住島民語言,令Vivienne得以與多個長輩進行訪談,其中更包括兩任前小鴉洲村長。
訪問當天,Vivienne憶述兩件對家族特別大影響的事件:「我的祖父母一直住到80年代港英政府在大鴉洲興建收留越南難民的船民羈留中心,才被迫遷居長洲;而我們其中一處祖墳,曾因興建液化天然氣接收站計劃而需要遷址重建。」可是,由於世代傳承的重要族譜在一場火災中被燒毀,並且昔日的資源不多,村落甚至沒有建過祠堂,所以不管如何尋根究底,還是有一大片被遺忘的空白。她不僅對先人紮根鴉洲的原委毫無頭緒,更無法確定他們離開大、小鴉洲陸續移居長洲、大嶼山等地區的完整脈絡。
Vivienne在長輩的記憶隙縫中,正在著手重構一本族譜;在真實與含糊之間,以它作載體,由她去重新構想家族故事,用文字、影像、聲音訴說一個多層次的村落家庭經歷,用藝術填充祖先在此落地生根的複雜情感。
女性是傳承家族歷史的火炬手
「在華人的傳統中,族譜與墓碑上只有男性的名字,但偏偏女性才是傳承家族歷史的火炬手。她們總是家中的話匣子,跟下一代口耳相傳,娓娓道來一個又一個的家族故事。」而恰巧地,周家在島上最早的祖墳可追溯至嘉慶年代(*清朝的一個年號,共計二十五年;在乾隆之後,道光之前),碑上刻著「嘉慶十二年、周門李氏」,是一位女先人。無獨有偶,方今掌握著周門家族歷史話語權的也是一名女性。
也許周門女性從來僅留姓氏不記名字,不過這回在Vivienne的藝術作品中,卻剛好相反。儘管並非要直面拷問女性的地位,但是她坦言計劃中所出現的主要人物都是女性;一來紀念家中與之比較親近的女性,二來亦反映女性在自己的成長過程所擔當的角色。Vivienne笑指自己明明是同輩份中最年長的孩子,卻因生為女性而不能承繼任何財產、土地。哪怕如此,她將擁有的也許比一切物質來得實在── 一段家族失落的歷史。
彈丸之地蘊藏著無數既複雜且立體的故事
你我的祖先在不同時間點來到香港,在這裡留下無數個既複雜且立體的故事。「媒體對香港的描述都是比較單一,事實上這個彈丸之地不僅滙聚了五湖四海的人,亦蘊藏著不少原住民部落。」以大、小鴉洲群島為例,就分別住著三條村的居民:姓楊、姓吳及姓周為主,單是Vivienne家族的周姓村莊,便曾經一度有上百名居民聚居。即使大小鴉洲此刻人去樓空,我們將來仍能夠在「油街實現」裡,從Vivienne的藝術創作窺探香港的過去,甚至反思我們身分的流動性。
A Little About
「油街實現」位於北角油街,建築前身為1908年的香港皇家遊艇會會所,標誌性的紅磚建築物被列為香港二級歷史建築;是一個藝術空間、一個實驗室、 一個共創社、一座推廣視覺藝術的展覽及活動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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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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