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本作家山下英子創作的作品《斷捨離》(だんしゃり)風靡市場,到作為整理咨詢顧問的近藤麻理惠在Netflix上主持的節目大受歡迎,「斷離不需要的東西,捨去多餘的事物,脫離對物品的執著」的生活觀念便成為了許多人新的生活座右銘。
意料之外的是,這卻喚起了筆者年少時傷心的回憶:媽媽從前總喜歡幫忙收拾我的房間,有時候一聲不吭地就會將她認為沒用的「垃圾」清理掉。她認為自己在幫我實行「斷捨離」,好好清掃了、打理好我的生活;但在她眼裡那些沒有意義的事物,其實滿承了筆者許多的回憶和不捨。這不禁引發了我的思考:為何大家都在追求降低物慾的精簡生活?我們的生活又真的需要「斷捨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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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 Randolph Carter
不完美也可以
「沒有留下任何空隙給眼睛喘氣」,這是美國作家Mary Randolph Carter的房間給人的第一感覺。堆滿書本的桌底、擁擠的桌面、掛滿牆壁的舊相框、已經褪色的木椅,還有從世界各地、甚至是從垃圾堆裏「淘」回來的各式裝飾物……整理達人們看了一定會開始技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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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其實大部份都沒有「實際作用」,而Carter之所以喜歡它們僅僅是因為好看或覺得特別;滿眼都是花紋,到處都是裝飾,但飽和的視覺衝突反倒有一種和諧與衝突並存的平衡。Carter喜歡將自己稱為民間藝術家,而堆滿物品的家就是她的生活剪貼簿。
愛上最古怪的東西,在無意義的事物中尋找價值;即使在許多人眼中,這種探索和收藏的樂趣難以理解和產生共鳴,Carter卻享受其中,並自得其樂。從物到人,Carter開始尋找和自己一樣鐘情於「Junk」趣味的收藏家。
至今,她已經出版了九本書,從分享自己如何收集和裝飾家居的經驗,到介紹不同收藏家們的家以及如何專注於自己喜歡的愛好──收集物品──的故事。透過字裡行間才發現,這些物品其實均亂中有「序」:指的並不是它們的放置方式,而是物品或許會喚起以往的回憶,提醒自己對未來的期待,又或是僅僅寄託一種無處安放的情感。
就如Carter在書中所說:
有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買這些『垃圾』回家,但有時候又會為了別人都沒有發現這些寶藏而沾沾自喜。
At times you may think you’re crazy to own all these things or else brilliant for finding these treasures so many other eyes missed!
— Mary Randolph Carter,Perfectly Kept House is the Sign of A Misspent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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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ji Agematsu
從廢棄物中尋找美學
在不創作的日子裏,藝術家Yuji Agematsu每天做的事就是走上街頭,沿路拾取碎片:被扔掉的包裝紙、壞掉的眼鏡或者一堆雜亂無章的電線。他將它們仔細挑選,裝好再帶回到工作室清理、拼裝,最終形成一組組微型雕塑。
這些廢棄物腐爛、破舊不堪,然而Yuji Agematsu並不覺得它們是垃圾,反而認為它們是城市的一種記憶。他喜歡遊走於紐約的大街小巷,並從溝渠裏挑選出小塊的遺棄物,再將之作為原材料,通過重新創作,讓它們再次「獲得用途的意義」。
觀眾不一定能從他的作品中看出美感,但這樣種對「無用之物」的二次創造卻讓我們能夠通過審視「物」的演變輪廓,來反思我們的消費行為。事物總有自己的價值和年限,然而在消費主義盛行的現代化城市中,許多人並不能做到「物盡其用」;很多時候,我們所消費的只是付款時的一刻快感,而不是事物本身的實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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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究竟需要怎樣的斷捨離?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和筆者相似的經歷:每次下定決心要收拾房間時,卻發現越收拾,東西就越多,因為把舊物翻找出來時,以前的思緒也隨之翻出。筆者總會一邊收拾,一邊重看;一邊重看,一邊回憶。結果時間過去了,房間卻「越收拾越混亂」。
時間是虛幻的概念,
只有附在人和事物上,
才會獲得存在感。
無論是保存還是丟棄,我們在整理物品的同時,其實也是在整理著自己:關於記憶、關於心情也關於期待。如今,「斷捨離」似乎總是定義為一定要「斷絕、捨棄和離開」,但筆者認為整理的過程也可以是「歸檔、封存或重新拾起」──看到久未使用的畫筆,便萌生出「要不要重新學習繪畫」的想法;拿起尺碼買小了的衣服,便想起或許自己可以再努力、嘗試一下健身……倘若想來一次大清掃,重新開始,又何嘗不可?終究,真正的斷捨離並沒有一個恆定的標準,只是在短暫的休憩和整理中,讓我們獲取重新出發的力量。
Cover image via Instagram/carterju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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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IGN: CHRISTY.L/ HOKK FABRICA
5 April 2019,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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