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愛好藝術的你提問:「你從梵高的畫中看到什麼?」或許會收到千百種不同的回答;倘若對著這幾幅畫,在回答前你或許會想說「先等一下」,因為這些作品真的是出自荷蘭畫家梵高之手嗎?
去年三月至六月,位於荷蘭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館(Van Gogh Museum)舉辦了一場名為《梵高與日本》(Van Gogh & Japan)的展覽。展覽希望通過展示這些具有特別風格的畫作,帶領觀眾回到梵高曾熾熱迷戀東瀛藝術的時期。
即使畫家本人從未到過日本,在梵高的藝術生涯中,這個神秘的東方國度一度成為了他心中理想的烏托邦。讓我們穿梭時光,來到一趟於1888年從巴黎開往法國南部城鎮阿爾勒的火車上。當坐在窗邊的梵高看到突然映入眼前、被皚皚白雪所覆蓋的田野時,他覺得自己仿佛已經來到日本藝術家筆下那個自己嚮往已久的國度。
在寫給弟弟和高更的信中,他均回憶起那份湧上心頭的快樂:「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正身處日本。」
花
19世紀中期,隨著日本與西方的貿易往來變得頻繁,日本美學開始席捲以巴黎為中心的歐洲。新文化在藝術家們的腦內碰撞、衝擊,日本文化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出現在包括愛德華·馬奈(Édouard Manet)和克洛德·莫奈(Claude Monet)等印象派畫家們的作品中,梵高亦同樣為此著迷。
在巴黎生活的日子裡,梵高遊歷不同的美術商店,觀賞浮世繪畫作,癡迷於收集各式彩色版畫。當然他絕不僅滿足於欣賞,這位仍在不斷摸索自己風格的藝術家開始臨摹各種浮世繪的作品。他嘗試再現日本畫家歌川広重(Andō Hiroshige)筆下的梅花,只是梵高選擇了用大幅的色塊代替精細的線條,表現出梅花盛開的情景;在畫的兩側,更增添了原作沒有的兩行漢字。
1890年,在梵高生命中的最後一年,他給自己剛出世的侄子繪製了一幅藍天下的杏花樹(Almond Blossoms)作為禮物。這幅作品揉合了日本版畫特點,不禁讓人想起日本浮世繪大師葛飾北齋(Katsushika Hokusai)一幅以藍白為主色調的櫻花畫作Bullfinch and Weeping Cherry Blossoms。
在《盛開的杏花》(Almond Blossoms)這幅畫裏,梵高放棄縱深的視覺效果,將線條和顏色歸於平面;採用了強烈大膽的對角線和無法分辨出視線方向的空間效果,展現出一種揉合了浮世繪技法的獨特繪畫風格。這幅畫雖沒有《向日葵》的熱情洋溢,卻是如此溫柔又充滿洋溢的生命力。
梵高可能不曾想到,百年以後,在侄子Vincent Willem為紀念他而創辦的梵高博物館中,這幅仰望藍天時繪下的畫將再次掛起,而世人終究從畫中讀懂了他內心深處的快樂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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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除了日本的花,梵高對這個東方國家全然不同的文化同樣充滿興趣。1887年,巴黎雜誌Paris Illustré封面出現了日本花魁的形象,激起了梵高臨摹的興致。他參考了日本畫家溪齋英泉(Keisai Eisen)的作品,創造了這幅以花魁為主題的畫作Courtesan: after Eisen。梵高並沒有沿用浮世繪中素雅乾淨的色調,反而採用了自己擅長的明亮顏色,將畫中的異域女子變成了自己筆下的專屬模特。在畫家為友人Père Tanguy 繪製的肖像畫中,畫中的背景也出現了日本浮世繪版畫和花魁形象的元素。
除此之外,他更是臨摹了歌川広重的另一幅著名作品《大橋安宅夕立》(《大橋安宅驟雨》,Sudden Shower over Shin-Ōhashi bridge and Atake )。梵高採用了標誌的浮世繪俯瞰角度,以渲染漸層的手法,描繪了驟雨突降的情景;遠近分明的透視技法則顯示出了西方藝術對日本文化的影響。雖然此畫完全復刻了原作的構圖,不過梵高沒有在作品中放棄的就只有比原作更強烈濃厚的色彩。
在梵高無數的自畫像中,有一幅顯得非常特別。這幅於1888年創作的自畫像與其他的相區分:在螢光綠色的背景下,他將自己畫成了擁有平頭和細長眼睛的日本僧侶形象。除了獨特的藝術手法,日本人透過他們的作品為梵高帶來一種強烈的共鳴與嚮往:對於大自然的熱愛以及閒適的生活狀態。
他在另一封信中寫到:「他們如此簡單,生活在大自然中,自己如同鮮花一般。在我看來,接觸日本的藝術讓我們變得更快樂、更幸福,亦令我們回歸自然簡樸的生活──儘管我們仍在這個煩囂社會裡學習、工作。」
研究日本藝術讓梵高從獨特的文化中汲取靈感,為他帶來難能可貴的新鮮感和興奮感,不僅影響了他日後的創作,更讓他找到了精神的寄託。然而,在1889年「割耳事件」後的自畫像中,眼神渾濁的梵高和背後日本版畫中載歌載舞的花魁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仿佛逐漸失去對生命的熱情。即使學習與創作曾給他帶來無盡的快樂,卻無法阻止他最終被悲傷的情緒吞沒。
不知為何,此時筆者突然想起日本戲劇作家世阿彌(Zeami)的能樂書《花鏡》(Kakyô )中的選段:
生死去来,棚頭傀儡,
一綫斷時,落落磊磊。
(生死の去来するは、 棚頭の傀儡たり。
一線断ゆる時、 落落磊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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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une 2019,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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