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笑你瘋狂的人們,你會如何回應?
「大家都叫我「瘋瘋」,
這樣每個人都能輕易記住我。」
– 電影《藤田嗣治與乳白色的裸女》
他有一頭招牌的「西瓜頭」及小鬍子,並戴著一副黑色圓框眼鏡。據說他的左腕刺了一隻指著十二時的手錶,為的是提醒著自己別被名利沖昏頭腦,並要珍惜時間。他愛畫乳白色的裸女與貓,甚至每天會花上18 個小時作畫。他是法日裔畫家藤田嗣治(1886-1968),20 世紀巴黎畫派的中心人物,同時也是一位瘋狂而獨特的「異鄉人」。
公 然 反 抗 繪 畫 老 師 黑 田 清 輝
「你知道誰是藤田嗣治嗎?」由小栗康平執導,小田切讓飾演的日本傳記電影,記錄了首位在西方藝術界成名的藤田嗣治之漂泊一生。生於名門家族的他,父親是東京陸軍醫院的軍醫,而母親則是幕府官宦之女。在不憂衣食住行的家庭下,令藤田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排行第二的他本來被期望成為醫生,但心繫繪畫的他決心踏上藝術之路。1905年他正式考入東京美術學校,並主修油畫。至於他的老師,正是鼎鼎大名的「近代西洋畫之父」黑田清輝。
作為傳統的禮儀之邦,日本相當重視階級及師徒文化,而且也主張絕對的服從。不過,藤田似乎是天生的叛逆派。話說黑田清輝相當推崇外光的繪畫技法,因此他從不使用黑色,就連陰影也只用紫色。他對學生說黑色顏料必須要在調色板上排除,誰不知藤田立馬違反老師的規則,更以一幅皺著眉頭的自畫像為畢業作品,當中採用了大量的禁忌黑色。老師一看到如此「劣作」,不但為藤田打了一個低分,更在班上批評他的作品。惟他沒有不高興,更公然反駁老師的「禁黑說」:
「我們作為東方人和日本人,熟知黑色的韻味,
作為生命的黑色為什麼不能在油畫中使用?」
也許會有人認為,藤田這樣做有點不尊師重道,但這件事卻隱約看到到他的獨立思考及反傳統精神。期後到西方發展的他,以標誌的乳白色美學及細膩的浮世繪式風格,不但從根本上超越了黑田清輝的局限,更一度令他成為西方藝術界的「明星」,就連畢加索也為之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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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 蕩 法 國 的 日 本 青 年
1913年,這位日本青年決定到法國開展自己的藝術路,並住在藝術家聚集的巴黎蒙巴納斯區。初來異地的他人生路不熟,幸好認識了智利畫家薩拉特(Manuel Ortiz de Zarate),而對方更帶了他參觀畢加索的畫室。這次震撼的參觀經歷,令他立即迷戀上畢加索的立體主義,更在盧梭的自由畫風汲取了大量靈感,同時又批評當年所學到的學院藝術:
「我迄今為止在美術學校學到的畫,
實際上只不過是限於一兩人的畫風而已。
作為繪畫,應當是自由的。」
一次大戰的爆發,令藤田經歷過一段極度貧困的時期。由於歐洲郵路的中斷,他的父親無法提供經濟援助,藤田唯有想盡辦法去生存—把家裡的床墊及餐具賣掉,換成麵包以充飢;自己動手剪了「西瓜頭」,後來更視為自己的招牌髮型,原因是為了讓自己銘記這段苦學時期。在每天瘋狂地作畫之下,他漸漸成為巴黎畫派*的一份子。1917年,他開設首次的個人展覽,並展出了一百多幅以線描為主的水彩畫。最厲害的是畢加索也親自來到現場,更花了足足三小時去欣賞藤田的作品。
(編按:巴黎畫派(School of Paris),由知名評論家安德烈·瓦爾諾(André Warnod)在文學雜誌《Comoedia》所提出的流派,實際上它並非是擁有具體風格的藝術流派,而是一個以友誼及地域性為基礎的流派。其充滿個性的獨立畫風,不但令巴黎畫派大放異彩,更令藤田決心放棄在日本所學到的印象派畫風。)
愛 畫 裸 女 與 貓
談到藤田嗣治的代表作,那就必定離不開裸女與貓。在嘗試過風景畫、靜物畫及個人肖像畫後,他開始接觸裸體畫:「如果我畫裸體,我要去發現前人從未企及的東西,我要創造前人從未涉足的領域。」為了創造出獨一無二的「裸」,藤田足足花了幾年時間去研究,最終打造出一種絕妙的乳白色肌膚。在1922年,他在巴黎沙龍所展出裸女畫,更一度以8千法郎的價格成交。
以標誌性的《裸女與貓》為例,他借鑒了日本浮世繪的手法,並以細膩繁複的筆觸去勾勒出人物的面相,同時製作出「藤田式畫布」—據說是使用了膠水、含硫酸鋇成分的塗料及碳酸鈣的鉛白顏料等等,才能令一個個寫實而立體分明的乳白美人誕生。如此痴迷於乳白膚色,也許是深受日本的傳統審美觀所影響。在「白即美」的美學下 ,藤田筆下的西洋女性帶有幾分東洋優雅,甚至散發著一種雕塑的韻味。這種中西合璧的畫技,也漸漸奠定了他的藝術地位。
除了裸女,貓不離手的藤田也相當愛畫貓,甚至曾與英國作家米歇爾·約瑟夫(Michael Joseph)出版了一本名為《貓之書》的作品。在1940年所畫的「貓作」,他更以貓與貓之間的打鬥象徵著世界的動蕩不安。
永 遠 是 個 孤 獨 的 「異 鄉 人 」
有人說過,藤田筆下的裸女婉如貓一樣,而他曾說過兩者的形象十分相似:
「女人和貓是同樣的生物,到了晚上就眼睛放光。
雖然看上去可愛且懂事,但只要稍不留意,
就會完全忘記所有的恩義,輕易地背叛主人。」
這番言論意味著什麼?難道是經歷了五段婚姻後,這情場浪子對「愛」的總結? 但回顧藤田的後期作品,那些看似天真爛漫的兒童,其眼大無神、看似哀傷的狀態,也許能表示著他作為「異鄉人」的漂泊狀態。
縱使他在西方畫壇獲得很大的知名度,但在二次大戰爆發後,藤田曾經回到日本,惟當時的畫壇視他為眼中釘。針對是其筆下的戰爭畫 ,日本美術會曾稱他為美化戰爭的「戰犯畫家」。直到日本無條件投降後,藤田把所有戰爭畫草稿全部燒毀,更開始厭惡日本人的身份。
自此他與出生地徹底斷絕關係,更說不是自己拋棄了日本,而是日本拋棄了自己。直到1968年,他正式離開人世,終年81歲。他那漂泊無根的一生,終究是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而藤田之所以活得瘋狂,不但是希望有人能記得自己,更希望找到真正的自己。
「我越是行事乖張,活得越是瘋狂,
就越接近真實的自己。」
– 電影《藤田嗣治與乳白色的裸女》
參考資料:
1. Kaneko, M. (2015). Mirroring the Japanese Empire: The male figure in Yōga painting, 1930-1950. Leiden: Brill.
2. 〔日〕近藤史人 著:《藤田嗣治「異邦人」の生涯》(東京:講談社,2006年)。
3. 潘力:〈東方的油畫──藤田嗣治〉《美術觀察》(2013年1期)。
4. 李雪琦:〈藤田嗣治──被日本拋棄的藝術大師〉《文藝生活·下旬刊》 (2017年2期 )。
藝術,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DESIGN: WINNIE F / HOKK FABRICA
12 August 2020,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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