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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和生命,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談大野一雄(1906-2010),絕不能不看他的「舞踏」(Butoh), 請先欣賞這位大師的《胎兒之夢》。
Video via Youtube@Fernanda Preta
骨瘦嶙峋的大野,身上只有單薄的白衣,全身亦塗滿白粉。接下來,眼前出現了一系列難以言喻的肢體動作──身體無定向地蠕動,雙手不受控的彎曲,有時會在地上爬行,又會皺眉頭翻白眼。如此猙獰奇怪的模樣,為何要呈現於觀眾的眼前?
所謂舞踏的場所即是母親的腹中。生與死是緊密相連的一體,就如同人的出生必然也有死亡跟隨,總是內含著矛盾,而我們的生命就這樣誕生。
– 大野一雄,《魂之糧x練習時的言語》
「 舞 踏 」 , 一 種 以 死 亡 為 精 神 核 心 的 舞 蹈
「舞踏」源於六十年代,並由舞蹈鬼才土方巽及大野一雄所共同創造出來的實驗性舞種。它的奇形怪狀,也許會讓某些觀者感到不太舒服,甚或是產生出厭惡感。當仔細觀賞過不同的「舞踏」演出後,不難發現當中的禁忌色彩—性倒錯的表現,屍體化的舞蹈,並瀰漫著陣陣的「黑暗」氣息。不過「舞踏」之所以誕生,並非是想要單純地顛覆大家對「美」的認知,而是一種把死亡或亡靈視為精神核心的舞蹈。這種難以猜測的波動狀態,不但是「舞踏」最標誌性的表現形式,同時也關乎二戰後人民所受的煎熬創傷。
在明治時期,日本曾是一個極度迷戀西洋文化的國家,而思想家福澤諭吉更曾提出過「脫亞入歐論」。為了走向真正的「文明」,他們想要積極擺脫傳統,並且視西方文明為唯一的學習對象。這種「脫亞入歐」的思想,實際也深深影響著舞蹈界──當時的舞者非常崇拜西方美感,所以熱衷於學習西方的芭蕾舞與現代舞。但直到廣島與長崎原子彈爆炸事件發生後,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這不但令舞蹈界開始反思自己的崇洋心理。作為舞蹈大師的大野一雄,也親眼目賭了太多的戰爭與死亡,於是也開始思考日本的本位性。
對他來說,「舞踏」是一種直逼死亡後的重新,這就像是從母親子宮誕生出來的新生命,並從中體現出一種「人類愛」。即使是亡靈,大野也深信他們能有重生的一天,並蛻變成性靈與神。
《 水 母 之 舞 》 的 誕 生
生於北海道縣函館市的大野,雖不是在什麼富裕家庭裡成長,但他很快便找到自己的夢想。本來擅長田徑運動的他,自看了西班牙弗拉門戈舞者La Argentina的演出後,他便深深迷上了舞蹈,並得到「舞誦詩人」石井漠與現代舞蹈家江口隆哉的培訓。可是二戰的來臨,令這位愛舞之人也要走上戰場。曾於中國和新幾內亞作戰的他,不幸在新幾內亞被俘虜了一年,而這也是大野見盡死亡的一年:
「每經過一天就有許多遣返者失去生命。 我覺得自己真是混蛋,我完全做不了任何事情好讓他們不會死去。就在那時,水母般的生物開始朝我們靠過來⋯⋯我們沒有選擇,只能拋下他們,任其躺在海床上。」
在成為戰俘後,大野親眼看到很多死於飢餓疾病的士兵屍體浮在海裡,畫面猶如是水母游泳的狀態。因此《水母之舞》之誕生,正正把這段痛苦記憶變成了一種舞蹈狀態,並演釋出這班受苦的靈魂。身體不斷地內縮蠕動,有時會模仿成一位蹣跚學步的女子,或是發出奇怪的笑聲與叫聲。對大野來說,這只是一種人類最原始不過的自然性,也是一首獻給逝者的亡魂曲。
他 將 畢 生 也 獻 給 「 舞 踏 」
作為著名的「舞踏大師」,大野一生有著許多聞名的演出,如開首的《胎兒之夢》、《睡蓮》及與兒子慶人一同表演的《死海》等等。由於大野的舞蹈生涯較遲起步,身體也逐漸變得瘦弱起來,而且滿佈皺紋。不過,大野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的最愛。即使坐在輪椅上,他仍然盡力揮動著雙手,並嘗試以四肢爬行,希望以僅存的力氣與聽眾交流。
大野曾說過,他的父親曾要求他模擬花的心境去跳舞。年少氣盛的他聽到這番話後,不但感到很生氣,更認為如果要模仿一朵花,那麼何必要跳舞?但經歷了種種死亡與疾病後,大野終於意識到父親的用意──「原來父親說的花的美麗,其實指的是生命的美麗。」
Video via Youtube@ Bob DeNatale
Reference:
大野一雄及大野慶人著,自體舞踏苑譯:《大野一雄:魂之糧x練習時的言語》(台北:國家表演藝術中心國家兩廳院,2018年)。
Childs, Martin. “Kazuo Ohno: Dancer Who Co-Founded the Modern Butoh Style and Brought.” The Independent, Independent Digital News and Media, 23 Oct. 2011
Dunning, Jennifer. “Kazuo Ohno, a Founder of Japanese Butoh, Dies at 103.” The New York Times, The New York Times, 2 June 2010
Cover image: photographed by Marco Tambara, via Wikimedia Commons
舞蹈,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22 May 2020,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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