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 Chan在香港從事影像創作。兩年前,方大同與韓國歌手 Zion.T 及Crush 的合作曲‘Flavor’ (《味道》)裡,我無意中在MV導演欄上看到她的名字;我之所以印象這麼深刻,原因是很少看到「香港製造」的MV如此高質和富故事性。在這次Hf專訪裡,Lin Chan對拍攝的過程、對自己的成長、對香港的創意發展,甚至對於女性這個身份,也有著值得大家反思的回應。
對我來說,導演是一個職位的名稱。不論職位是什麼,能夠一直以影像説故事,才是我的長遠目標。
-Lin Chan
Hf: HOKK fabrica | C: Lin Chan
Hf: 就讀城大電影藝術系的你,在未正式入行前,曾對自己有過什麼期望?
C: 大學時期,大家都很迷戀研究電影語言,這大多來自單純對導演偶像和電影的一份狂熱。那段時光大概是每個赤子能夠享受最純粹的藝術創作的日子,大家都只會鑽研怎樣能夠拍得出像《八部半》、《原罪犯》那麼經典的電影、解構如何可以像日本劇作家寺山修司般有自己的一套語言系統。
Hf: 在學時期有聽過什麼「忠告」嗎?譬如說這一行很難做、沒什麼發揮空間、拍攝成本時間也很少等等?
C: 如果説到在資源不足的情況下拍攝,其實大學時期拍攝的畢業作,應該算是每位同學在最有限的資源下所做的一個大嘗試。現在回看,其實在有限資源下創作的靈感反而是最富冒險精神、最深刻的,那種純粹和清澀是長大之後很難再表達的一種狀態。
另外,我覺得發揮空間是需要爭取的。基本上沒有人會抗拒好的點子和創意,重點在於有沒有出現過很棒的想法和題材。現在拍片最恐怖的地方是,到處都是發揮空間。影像變成一種潮流,成為一種沒趣的挑選過程,好像你走進7-11的飲料冰箱,面對一堆不同產品但標準包裝、標準味道,挺無聊的,這才是需要擔心的事情。
Hf: 在第九屆鮮浪潮國際短片節(Fresh Wave Internatiolnal Short FilmFestival)裡,你所執導的《川流》圍繞著一種「男人最痛」。那種堅持與放棄夢想之間的掙扎,是你的個人投射嗎?
C: 其實堅持與放棄的掙扎不只在於自己的夢想,當中想討論的是關於取捨的思考。每天什麼事情該堅持、什麼時候該放棄,每個微小的決定都直接影響我們人生的畫鬼腳,就像塞車時我們走什麼隧道、牛油果還是煎蛋、工作還是母親節、出門還是宅在家、逃避還是面對、藉口還是真心話……我們每天都在抉擇。取捨是一個很有趣的過程,當中包含了人生經驗和判決力,就像一場賭博的計算。
當時編寫《川流》時候,想藉以紋身的痛楚作為對人生的一個警醒——紋身時,當你安靜地感受那種錐心鑽骨的痛,有時候會突然想通一個東西,或者沉澱出一些感受,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經驗。
Hf: 在籌備拍攝的過程裡 ,你認為最大的得著是什麼?
C: 由一個想法、到執行、到形成影像的這個過程,就好像一場瘋狂考試,用你懂得的東西去答卷,你需要找合適的智囊團。有時候需要寫抒情文,有時候需要寫造句,有時候為自己沒有處理過的題材去學習,也算是一種修煉;而影片最後的模樣,只是一個包含了所有對與錯的決擇在內的結果、總和。
拍攝本來就是一件計劃趕不上變化的事情,每次都需要解決很多問題,但通過跟不同單位和人的合作,每次都可以投射出自己的不足,是一個很有養份的學習過程。
Hf: 執導過不少MV作品的你,遇過什麼難忘的創作機會或啟發嗎?
C: 其實在這幾年的創作過程中,方大同為我開啟了一扇很重要的創作窗口。他所創立的公司「賦音樂」,講求尊重創意,每次拍攝的意念都是經過開放式討論,同時他為自己公司賦予的價值和精神對我影響很深。方大同他十分相信創作者的決定,給予很大的平台讓音樂和影像交流,透過願意嘗試不同題材的拍攝,才能產生出不同風格的影像作品。
Hf: 有什麼特別深刻的拍攝經歷?
C: 有一次到台灣拍攝,偶然的機會下與台灣首席場景質感師陳新發先生合作。他主要為李安、魏德聖、林書宇等名導製作電影的場景。歌手王詩安的MV《一步成詩》就找來他為我們建構了一個室內空間,那次的成品讓我很驚喜又難忘,是一個很認真、很講究細節的製作。
在那次的拍攝裡,我們還在台北找了一個小沙丘作為場景。記得大家冒著風沙日曬在沙丘上拍攝,那狼狽卻又不能中途放棄的景象,至今還歷歷在目;其後又到過日本鹿兒島的屋久島森林拍攝,我們攀山涉水了多個小時,就為了等陽光穿透樹葉照射下來那一刻。就是這些無以名狀的時刻,一直都成為我持續創作的動力。
Hf: 香港常被說是籠罩著「商業味」的地方。對於電影創作、藝術創作、或是文字創作,這裡的發展好像也很有限,同時也沒有太大的支持,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嗎?
C: 我認為「商業」本身有它的存在價值,所以有「商業味」的作品本身也可以很有趣味、很有娛樂性,像日本跟泰國的廣告。其實我們可以用不同方法做「商業」的事情,只是香港市場好像愈來愈不需要有太多創意的作品;可能創意跟金錢和文化掛勾,而香港的狀況就比較速食,只需要較單一的東西,有就可以了,便放棄追求更好的機會。
Hf: 你覺得業內對女性有什麼先入為主的觀念印象嗎?
C: 感覺現在行內的女生本來就已經比較獨立,然後現在是著重表現多於性別的年代了吧,所以我認為有良好創作力的人,無論女生或男生都可以成為得到重視的人。但女性導演可能會遇到的其中一個問題,就是被定位為女權主義、女性觀點……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比較困擾。
對於自己,我希望作品是瘋狂的、帶黑色幽默的,可以從不同角度看一件事,而且好一段日子之後,你還是會隱約記起曾經看過這樣的一個場景,不論它是浪漫、暴力、或者怪異;同時我都希望嘗試涉獵各種説故事的風格。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收到Lin Chan的回覆。這次我翻看受訪者的答案這麼多遍,除了想盡力把她的文字完整呈現給讀者外,更認為這是跟每位創意工作者所說的話,特別當「創意」是一份工作、一個賺錢工具時,過程中必然遇到無比的壓力和掙扎;經過時間的洗禮,我們漸漸變得膽怯怕事,更恨自己做出一次又一次的妥協。失去了創作動力,也燃盡了反抗精神,剩下的只有退縮。當大家把茅頭指向創作空間縮小、甚至是這個城市的所有時,或許我們這群創造者也有份殺死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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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ourtesy of Lin Chan
DESIGN: CONI L/ HOKK FABRICA
7 November 2018,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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