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們的故事,都值得我們聆聽
一對騎著電單車的甜蜜戀人正在城市的街道上馳騁,隨著一聲巨響,幾秒後他們撞進了一家蛋糕店;鮮紅的血液與雪白的奶油混合,從破碎的蛋糕塊上滴落,成了致命的糖霜……這個如同動作電影情節的場景,卻是韓國藝術家Lee Bul(李昢)11歲時親眼目睹的一場意外。帶著強烈感官刺激的血腥畫面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而日後在不斷創作的過程中,李昢漸漸從這的瞬間領悟出一個道理:無需粉飾恐懼和痛苦,而是要直面它們。
誰變成了怪物
在李昢的作品中,這份詭異的美感無處不在:擁有「手」和「腳」的紅色團塊被懸吊在半空,仿佛是被「狩獵」的多肢怪物;混亂扭曲的鋼塊更是肆意伸出觸手,如同擁有生命的異型生物……
我們試圖追求完美,又畏懼失敗,並稱之為「怪物」……
We try to pursue perfection, fail, get scared and call it a monster…
李昢之所以會這樣形容「怪物」,或許是因為她一直都是不守規矩的「異類」:她是左撇子,上學時老師會用繩子綁住她的手,試圖「糾正」她,但她在家中便可以自由地用左手畫畫;成長於韓國政局動蕩的70年代,在人人自危的強壓下,她逼自己自主思考,並通過藝術找到宣洩和反抗的出口……
到底是什麼讓「人」變成「怪物」? 誰又才是真正的「怪物」?如今李昢的創作包含了更多關於電子機械、科學技術和烏托邦建築的元素,而在當下這個時代,讓人「異化」的因素是否變得越來越多?名為「科技」的盔甲看似堅不可摧的,底下隱藏了多少容易幻滅的脆弱。
女性的身體
起初,李昢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創作的「畫布」。於1989年創作作品Abortion時,她先向在場的觀眾分發糖果,然後用繩子捆綁自己的身體,赤身裸體地將自己倒掛,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李昢用這種方式講述自己的墮胎經歷──當時,「墮胎」這回事在韓國是非法行為。李昢以行為藝術的方式喚起社會關注女性因墮胎而遭受身心痛苦。
第二年,她穿上柔軟的套裝,變身成為「外星生物」,從韓國搭乘飛機到日本,在東京的大街小巷進行了為期12天的「演出」,並拍攝了記錄短片Sorry for Suffering – You think I’m a puppy on a picnic?(1990)。她嘗試模糊性別乃至物種的界限,令她即使如平日般隨意走在街上,仍受到無數路人投來詫異的目光;期間她還曾被禁止進入寺廟,但讓李昢意想不到的是,那時竟有一群市民為她爭辯,認為她有權身穿自己的衣服。
李昢的代表作之一是從1997年開始持續創作的Cyborg系列。她用矽膠塑造出不同形態、宛如古典大理石雕塑般的機械姬身體,但她們全都支離破碎,無一例外。藝術家一方面希望用矽膠──一種廣泛應用於整容手術中的材料──隱喻如今人們追求「完美」身體的現象;在科幻作品中,「機械姬」總被貼上「性感」的標籤,亦令這些作品暗藏人們對於未來女性身體的想象。與此同時,李昢似乎想藉此反問,從以往到現在,再望向未來,女性的身體是否永遠都要置於窺視、觀賞、管制和想像的被動角色之上?
成為自己的榜樣
如今,李昢已是韓國藝術界的代表之一,然而,在20世紀80年代事業剛起步時,受制於韓國根深蒂固的父權社會壓力,加上時局動盪,她只能自己艱難地摸索:
那時沒有任何學習的榜樣,所以我必須創造一個。
There were no role models. I had to create.
李昢的作品不斷挑戰韓國的父權文化。即使韓國經濟在20世紀70至80年代急速增長,女性的社會地位卻仍然沒有提升,規定男性為一家之主的「戶主」制度(hoju)更是到2008年才正式完全廢除。在性別待遇不公的環境下,李昢這種帶有女權意識的身體藝術反而令她被當成「瘋女人」的存在:「韓國有許多強大的女藝術家,是因為當韓國女性想要成為藝術家時,她們必須犧牲一切。」
李昢希望能通過更多的方式展現女性藝術家的力量。除了雕塑創作外,她還曾參與Dior的Lady Art活動,與全球不同的女性藝術家合作,重新設計Dior的經典手袋。李昢用自己作為例子,證明女性可以在不同的方面綻放無限的創造力。
西九文化區藝術公園M+展亭現正舉辦展覽《境遇──五個人》(Five Artists: Site Encountered),展出五位國際藝術家包括Lee Bul、馮美華、Lara Almarcegui、Ana Mendieta 、和Charlotte Posenenske的作品。這五位藝術家均為女性,她們從自身經歷出發,創作藝術。西九文化區邀請觀眾一起通過她們的作品,和自己、和世界展開對話。
地點:西九文化區藝術公園M+展亭
日期:即日起至2019年10月20日
時間:星期三至星期日以及公眾假期
上午11時至晚上6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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