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性工作者,你會想起誰?《風月俏佳人》中頭戴金色假髮的Julia Roberts?《誘心人》中戴著粉紅假髮的脫衣舞者?其實在很多影視作品中也有女性性工作者的角色存在。除了上述兩部,2017年Hulu的電視劇《名姝》(Harlots)就以18世紀的性工作者作為核心,全女性製作班底,將性工作者在那個時期的獨當一面刻畫出來;2016年的《應召女友》(The Girlfriend Experience)則講述一位法律學生同時身兼高級應召女郎的雙面人生。她們不一定是穿著短褲短裙、衣衫不整的形象,在這些新作品中,我們從她們的服裝設計看到現代對於性工作者的新演繹,不再流於《風月俏佳人》那種「品味有待提升」的形象。
《風月俏佳人》(1990)
這部電影另一個譯名是「麻雀變鳳凰」,那個未被李察基爾「救贖」的茱莉亞羅拔絲是「流落風塵的麻雀」,她身上是一件以金屬圓釦相連的露腰裙,配以誇張的金色假髮和濃妝,和thigh-high的皮革靴子,此時她巧遇在私家車內的男主角。據服裝設計師Marilyn Vance所說,這件服裝啟發自Rudi Gernreich的大膽泳衣設計──露出胸部的「Monokini」、不限制女性身體擺動的貼身設計、1960年代象徵解放女體的革命。皮靴帶點BDSM的味道,而且配以60年代風格的band jacket,塑造出一個搖滾、次文化和解放的女性形象。不過這形象並沒有成為電影的主線。
男主角以3000美元雇用她成為臨時女友,但認為她的「壞品味」衣著需要改造,至少,她也得穿得「得體一點」,卸下濃烈的眼線,換上LV、Gucci等高級時裝,當一個「女士」。當她嘗試買一條「得體」的裙子,卻被店員白眼趕走,酒店職員也不太歡迎她,說:「至少你得穿得端莊一點。」電影單一的「服裝」審美觀,在她換了淑女風格後,吐氣揚眉地向時裝店店員「報復」的一幕中充份反映。
波點絲質Polo裙子著重「端莊」和低調的女性美,露出頸部線條,設計師形容這就像《窈窕淑女》(1964)的束腰馬場裙子,也就是一種「上流時尚」──將其改造為更富現代感的簡單配飾,例如啡色的皮帶、Chanel的白色中跟鞋和單顆的手造珍珠耳環。
強調腰線的紅色歌劇晚裝,特意留下頸部和肩膊的空間,來戴上「白馬王子」送贈的珠寶。 而黑色的蕾絲cocktail dress同樣突出鎖骨,配合演員的窄肩膀人手製成。
穿上墊膊的白色連身裙、戴上禮帽,看,她馬上迎來男士們「敬禮」的目光。經過「改造」的她,就被收編為他「允許」的面貌,整個人煥然一新:出入由轎車接送、到馬場觀看賽事、在高級餐廳用膳。其實整場戲都是一場買賣,像現今我們俗稱的「PTGF」。他們意外墮入愛河後,男主角因為她的職業而把她藏在家中,後來又扮作「白馬王子」去救贖這位經過自己「品味」和「父權」改造的性工作者。誰說每位女性的職業和打扮都需要「改造」成「高級」的單一口味?誰又需要被改造,才值得被接納?根本的問題,也許就是這種「救贖」的英雄心態。有趣的是,原本的劇本並沒有童話結局,反而是刻畫一個脾氣壞而且富有的男性和不小心墮入愛河的女性 。
《應召女友》第一季 (2016)
This isn’t a Pretty Woman-style fantasy of a lovable naif redeemed by a cynical man, nor is it a glamorous portrait of an age-old profession.
(這一集的劇情,不是《風月俏佳人》的「犬儒男性協助天真女孩重生」的套路,也不是對於歷史悠久的性工作過分華麗的詮釋。 )
— Sophie Gilbert on The Atlantic
劇中的女主角Christine是一位活在兩個世界,同時在高級應召女郎和大學生見習生兩個身分之間遊走和平衡。作為法律系學生、工作沈悶的見習生,因為友人推薦之下踏入性工作者食物鏈的最高層,成為高級應召公司「Girlfriend Experience」的成員。當她盤起頭髮的時候,就是工作和上課的時候。另一邊廂,她作為Chelsea這個應召女郎身分的時候,會放下頭髮,穿得誘人一點,同時臉上多了神采。
劇集沒有太多對於她選擇當應召女郎的道德審判,反而著重於她如何在分裂的世界中平衡自己,還有她在應召女郎職業中所獲得的滿足感、權力慾、金錢進賬和親密感。
Christine/Chelsea的分別其實不大,前者平常地套上純色的上衣、Parka外套,沒有多餘的飾物,以實幹風格為主。別忘了,她是一個大學二年級學生,同時需要堅持一份沒有滿足感的實習工作,就像求職展覽中茫茫人海中一個不起眼的人;後者的服飾選擇只是更強調線條、更突出她的魅力,但走在路上,你也不會覺得她有什麼特別。沒有塑造《風月俏佳人》那過分浮誇、脫離現實的性工作者形象,也沒有強迫女主角踏上「時尚改造之路」或者從「良家婦女/性工作」之間選一,是現代影視作品對於性工作者形象的持平描述。Christine的角色告訴我們女性的兩面性可以同時存在,而且即使不作應召女郎,她還是可以是一體兩面的人, 任何女性都是符合期望的「聖女」和讓人急著批判的「蕩女」。
《名姝》(2017)
一部由女性導演、編劇的電視劇集,起首便引用數據道:「在18世界,每五個女性之中,便有一個是以性工作維生。」劇集有兩個互相競爭的性工作者「集團」──一個是高檔華麗、氣氛服裝猶如法國宮廷一樣,由Lydia Quigley(Lesley Manville飾)經營的妓院,另一個是Margaret Wells(Samantha Morton飾)經營的「平民路線」妓院。
將兩者的服裝對照電影《瑪麗皇后》(2006)中的服飾,可以見到編導對於呈現「性工作者中也包含不同類型女性」的用心。例如走高檔路線的性工作者們,她們的打扮與瑪麗皇后(Kirsten Dunst 飾)與她的貴族心腹相似:粉色、玫瑰花、蕾絲裝飾,還有一絲不苟的髮型,都是一種「淑女」、「上流社會」的用色和風格。
在街頭接客的性工作者,服飾用色則較大膽鮮豔,紫色、金色裙子配大紅斗篷,作風與《瑪麗皇后》中路易十四情婦杜巴里夫人(Asia Argento飾)一樣「招搖」,杜巴里夫人在電影中的形象與瑪麗皇后等「貴族血統」的女性對立,是電影中扮演「放蕩女性」一方,同時備受白眼和排斥,情婦與性工作者被污名化的共同遭遇,貫穿於兩者相似的服裝顏色上,可是在《名姝》中,大膽和活躍於「性」的女性不再受到鏡頭批判,反而與「淑女」平等放在水平線上呈現。
兩部作品不約而同有著黑色眼紗的出現,《瑪麗皇后》中的宮廷淑女決定外出狂歡一夜的時候,她們戴上眼罩和穿上黑色和深綠色的裙子,不再壓抑情慾──這也是瑪麗皇后遇上費慎伯爵(Jamie Dornan飾)和展開婚外情的一夜。《名姝》中的性工作者也戴著黑色眼紗,其實兩種對立的女性定型,最終還是殊途同歸,女性沒有「好/壞」之分; 生存的方式、工作的性質,也同樣沒有好壞之分。
在《名姝》中,妓院的老闆Margaret視性工作為女性自我肯定、獨立和獲得社會地位及財富的途徑。18世紀的倫敦咖啡店不允許女性進入,因為那是男性社交的場所,可是性工作者卻能自由進出,對比留在家中、只能負責生育、言聽計從的妻子們,性工作反而讓女性們得到解放和自由的機會。
流行文化,重新定義性工作者
由《風月俏佳人》到《應召女友》第一季 和《名姝》,影視作品對於性工作者的刻畫不再受「好/壞」性慾標準所限制,除了不再加諸好與壞的道德判斷和單一的價值觀,也在表徵上──角色的服裝、言行舉止、劇情上,顯示出性工作者的「日常性」和作為「個人」所擁有的「意志」。
《應召女友》第一季不再以服裝的某類定型來分辨某類型的女性,也不再嘗試收編「離經叛道」的人讓她們穿得「更得體」,強調女性「一體兩面」的情慾,《名姝》更是以服裝顛覆整套傳統的價值觀,以大膽的服裝設計和顏色,展示出亮麗、在城市中自由遊走的性工作者角色。
DESIGN: BIRD M/HOKK FABRICA
7 May 2018,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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