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發現自己置身於人群和密閉空間之中,你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嗎?明明周圍沒有任何即時危險,然而你背部一涼,任何風吹草動就足以觸動你的神經;感官的靈敏度彷彿放大了很多倍,你擔心、你驚恐,步伐開始變得沉重,你只想回到一個你熟悉的地方⋯⋯以上正是患上「廣場恐懼症」(agoraphobia)或許會遇上的狀態。在西方文壇之中,「宅女」詩人狄更生( Emily Dickinson )便普遍被認為患有「廣場恐懼症」。
狄 更 生 的 「 廣 場 恐 懼 症 」
眾所周知,狄更生最擅長書寫「死亡」;她寫下了1,800篇作品,生前只有數十篇詩成功刊登,但仍無阻她成為美國史上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她35歲起過著幾乎足不出戶的生活,為她添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人們從她的書信中揣摸出來的私生活更成為後世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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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狄更生究竟是不是像美國演員Hailee Steinfeld所飾演的「新世代女權版本」那般善於交際,實在不得而知,不過學者Lauren Vanderhurst曾翻閱狄更生的書信,發現了以下這件軼事:
有一天,狄更生從家往教堂去,這是一條她每星期都會經過的路,我們可以假設狄更生該不會身處於危險之中,可是她卻感覺到「生命受到威脅」:「我走著、跑著,小心翼翼地拐彎,一時沒甚麼的,但一時感覺敵人好像好近的時候,我就如鳳凰般振翅高飛;然後我等待著敵人再次出現,我那骯髒、下垂的羽毛或許在闌珊後被人看見了,徒勞地嘗試再次起飛。」
狄更生對自己的心理狀態觀察入微,如此細膩的描述除了成為她的文風之外,更顯示出一些「廣場恐懼症」患者的焦慮症狀。簡單來說,「廣場恐懼症」的患者經常生怕自己會遇上甚麼災難。故事還沒有結束,且看看狄更生回到教堂後的描述:
「我走到了樓梯,親愛的Susie(收信人),我想起自己剛才的旅程就微笑起來,Euclid應該會對於我的行為感到困惑吧⋯⋯走廊好像比平時寬廣,我邊走邊顫抖,然後到達我平時坐的那張椅!」她又說:「我嘗試努力躲在Susie你的翅膀後,但鳥已經飛走了。」
生動有趣的文字背後顯示出困擾著狄更生的驚恐和焦慮。患上「廣場恐懼症」的人並不是沒有社交生活,他們的不安隨著身處的情境而出現:當他們發現自己身處於人群、空曠或密閉的空間時,便會出現不必要的「危機感」,並試圖想找一位同伴陪同自己;當狄更生回到家中,她更流露出一種帶點「誇張」的興奮感覺:
「我根本都不需告訴你,當碰到閘鎖、雀躍地轉動鑰匙時,我跳了一支開心舞,因為我終於回到我親愛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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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己 就 是 最 可 怕 的 敵 人
有人說「家」就是狄更生的囹圄,然而她自己才是自己的監獄。狄更生寫過一首關於「死亡」的著名詩作名I felt a Funeral in my Brain(直譯:《我感覺到腦袋裡有一場喪禮》)。當精神健康在今時今日的社會依然帶有污名,可想而知19世紀人們對這個問題的偏見應該有多糟糕。狄更生深深被「死亡」所吸引,她在詩中形容「腦袋裡彷彿隱藏著一場喪禮,殯喪的人走來走去、踐踏著,直至腦袋感覺麻木」。長期的驚恐像埋藏在胸脯下的計時炸彈,讓狄更生變得神經質,但同時又令她的感官變得敏銳,反而成為了重要的創作素材──這就是狄更生厲害又弔詭的地方。
要 是 她 不 「 宅 」 , 她 就 不 是 狄 更 生
我們無辦法真正明白患上「廣場恐懼症」的人的心境變化,然而狄更生的故事卻啟發了我們:藉著言說文字去嘗試觸碰恐懼,往真正的核心問題踏近一步。如設計師草間彌生一樣,她的作品叫觀眾看得精彩,但創作者所承受的痛苦卻無比沉重。有時候別強迫自己走出安舒區(即使天下間所有自助書籍都叫你這樣做),因為安舒區是一個起步點,是一個重要的空間,好讓你有足夠的安全感去探索自己的意識。即使「廣場恐懼症」從來都沒有離她而去,至少狄更生曾努力過,寫下過千首詩,嘗試去了解究竟自己是誰。
Original cover image via Wikipedia
Reference
Vanderhurst, Lauren (2011). “A Prison Gets to be a Friend”: Emily Dickinson, Agoraphobia and Introspection. Emergence: A Journal of Undergraduate Literary Criticism and Creative Research 2.
DESIGN: CHRISTY.L/HOKK FABRICA
25 November 2019,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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