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紛紛戴上綠色圍巾,高舉旗幟,有時載歌載舞,有時又用膠紙封上嘴巴作無聲抗議──在過去一個多星期,這一幕幕不斷在波多黎各街頭上演;人們用西班牙語喊著“Renuncia”(下台),又在社交媒體上發起 #rickyrenuncia 標籤運動聲援,結果總督羅塞略(Ricardo Rosselló)上星期宣布下台,本週五正式生效。究竟這場抗議是怎樣發生的?社運中又有哪些值得認識的面孔?
緣起:一場風災、兩宗醜聞、五十萬民眾憤怒
事情要從兩年前說起。2017年9月,波多黎各受「史上最強大西洋颶風」瑪麗亞肆虐。颶風吹襲一年後,國際特赦組織發現當地多處地區仍然缺水缺電、衛生情況惡劣,大部份設施還未得到重建,人們仍然住在俗稱“blue tarps”、以藍色防水布為屋頂的臨時房屋之中。事實上,颶風發生數週後,便陸逐出現「不必要死亡」個案;路透社引述哈佛大學研究報告指,一共有4,645人直接和間接因風災死亡,當中三分一更因未能及時得到醫治、失救而死,當中不少是貧窮長者。風災令波多黎各經濟、社會和民生本就不穩定的情況加劇,目前當地有逾四成人口生活在貧窮線下。
至於觸發全國大型示威的兩宗醜聞,便是「高官賑災貪污事件」以及總督羅塞略近日在通訊軟件Telegram上的「失言」。簡單而言,兩名羅塞略政府高官在賑災過程中涉及貪污,聘用有利益衝突及不合規格的承建商進行社區重建工作,二人均在月初被美國FBI拘捕。三天後,羅塞略與官員被揭在Telegram聊天時拿風災傷亡者開玩笑, 交談間出現針對同性戀者和女性的言論。多年來,羅塞略政府管治國家和處理風災的表現差劣,經濟低迷,國庫空虛,未有妥善解決全國貧窮問題,民怨終於在醜聞的導火線下演變為連續12天的和平街頭抗議,而羅塞略在50萬人上街後最終宣布辭任總督一職。
波多黎各示威中的面孔──學生、母親、歌手
Aliana Bigio Alcoba
在數以十萬計的群眾之中,一位戴著透明貓眼框眼鏡的女生走得特別前,她名叫Aliana Bigio Alcoba,是一名政治學系學生,從事零售業,亦是女權主義者,活躍於社運,更曾參與支持女性墮胎的遊行。在這次反政府示威中,當Aliana不拿著擴音器帶領群眾大喊口號時,她便用寫上不同口號字句膠紙把嘴巴封起來,靜默抗議,字句包括叫羅塞略「下台」、自嘲「婊子」(“puta”)。
她聯同幾名包括是教育工作者、社區組織者、電台節目主持等女性自發發起街頭運動。究竟為何Aliana會走上街頭?她在Instagram上所發表、以《危機中的女兒》(SOY HIJA DE LA CRISIS)為題的宣言正好說明了原因(筆者從Google粗略翻譯如下):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都在經歷危機,我的國家由貪污者統治。這場危機對我們而言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每一天,波多黎各的青年面對愈來愈少的機會,我們的工資不足以餬口,我們愈來愈難上大學;我們進入職場卻要面對暴力威脅,成為專業人士的代價便是負債累累;醫療系統辜負了人民,執政者失信於民,如是者,四年又四年。我們本身並無份製造所要承受的債;我們背負重擔生活,我們因為前途未明而無法休息。如今我們要向這個證政權說不。我們不會離開波多黎各,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我們不願因為這個腐敗的政權而離開我們的國家,我們要拿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波多黎各是屬於我們的。」
Laura Rexach
在芸芸「封上嘴巴」的示威者中,一位抹上綠色眼影、留著紅褐色曲髮的女子隨時預備好接受訪問。Laura Rexach是Aliana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電台節目主持、作家和三個孩子的母親。一口流利英語的她抓緊每個接受外媒訪問的機會,希望引起國際關注波多黎各眼下糟糕的情況,又寫了一本關於颶風瑪麗亞的故事書,透過兒童文學做好教育下一代的工作。
為甚麼她願意站出來?「政府一直以來都貪污,羅塞略的父親執政時已經有這惡行,但最可怕的是政府竟然在人民痛苦和脆弱的時候貪污。」她接受Vice新聞訪問時如此說道。Laura形容,社會各個階層──不分年紀和背景── 一起包圍總督府是歷史性時刻,又說全國上下一心的畫面「十分漂亮」。
iLe
音樂在社運中往往擔當振奮人心的角色,在波多黎各這次反政府示威中亦不例外。當地格萊美得獎歌手iLe是運動中較為敢言的公眾人物,一向敢言的她剛剛於四個月前創作了 “Temes”(恐懼)一曲,將女性面對性暴力的畫面呈現於MV中,希望倖存者能將脆弱化為堅強,生存下去。
在這次反政府示威中,她與另外兩名饒舌歌手──41歲的親哥哥Residente(四度獲格萊美獎)和25歲的Bad Bunny──共同創作並合唱了歌曲‘Afilando los Cuchillos’(直譯:《磨刀》),以表達對政府的不滿;歌曲至今吸引了逾六百萬次點擊,數量幾乎是波多黎各總人口的兩倍!30歲的iLe在曲中所唱的一句「我們如揮舞的刀,刀刃鋒利發亮」,表達了人們剷除政府貪污的決心。
自總督傳出醜聞後,她每天晚上都有上街示威。她接受英國《衛報》訪問時表示:「波多黎各歷史上不乏羞辱和剝削人民的例子。大部分人民都太相信政府,但當他們親眼見證暴政的冷血、不尊重和看輕自己的國家時,大家感覺都很難受。」不過,iLe相信她和有著同樣信念的人都可以改變目前困境,締造歷史。
波多黎各的示威又何止學生、母親、歌手參與?以上三位女性只不過是站得較前的參與者,願意披露自己的名字,成為這場運動中可被記認的面孔。筆者刷著她們的Instagram,發現其實她們都只不過是普通的人,平時愛放旅遊照、打扮照、家庭生活照,但她們選擇了在亂世中擔起一個角色。比較觸動筆者的其中一個畫面,就是Vice訪問片段中最後一幕,記者問Aliana:「你害怕嗎?」,她回答會,但眼神依舊堅定。
如今暫未有人肯接替羅塞略成為國家領導人,波多黎各前途未明,不過至少可以從這三名女子身上可以看到,波多黎各的人們走到這一步,絕對不會讓生活回到從前的樣子,因為波多黎各人值得一個更好的未來。
Cover photo via Instagram @laurarexacholivenc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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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IGN: CHRISTY.L/ HOKK FABRICA
1 August 2019, 12: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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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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