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身穿全黑大衣與的黑禮帽的男子,到底是像雨般從天而降,還是像熱氣球般從地升起呢?這麼充滿思辨性的畫作,也許就是剖析比利時畫家雷內·馬格利特(René Magritte, 1898-1967)的妙趣之處。今天是這位超現實主義大師逝世的五十三週年,關於他的奇特一生,還有畫作裡的怪誕隱喻,也像是一首首永遠猜不透的哲理詩。
思想怪異的天蠍男
雷內·馬格利特(René Magritte),生於比利時海納特省的勒希納,並且是一個思想怪異的天蠍男。作為超現實畫作的表表者,他對現實與夢境曾有著這番耐人尋味的見解:
假如夢境是現實的翻譯,那麼現實也同時是夢境的翻譯。
If the dream is a translation of waking life, waking life is also a translation of the dream.
奇特的童年經歷
關於他的童年回憶,馬格利特雖很少提起,但卻有兩個影像尤其深刻。在剛出生不久,他記得在自己的搖籃旁邊,曾出現過一個謎樣的木頭櫃子;到了一歲時,他跟家人搬家之際,馬格利特指在到埗那天看到兩個吹著氣球的人。他們身穿著皮衣與頭盔,並拿著氣球向下走著。豈料手一鬆開,氣球便纏繞著新居的屋頂。到底這些記憶是想像出來或是現實存在?相信這與他的畫作一樣,永遠也讓人猜不透。
馬格利特的「蒙面母親」
馬格利特生於一家五口的家庭裡,父親是當裁縫,並有兩個弟弟。至於其母親Regina Bertinchamp卻在他十四歲時投河自盡:
「當他們找到屍體時,發現她的睡衣纏在她的臉上。
沒有人知道是她用睡衣把自己眼睛遮住,
不去看她所選擇的死亡,還是水流把她遮起來的。」
– 《雷內·馬格利特》
至於為何會投河自盡,為何在去世時會蒙著面,至今也無人知曉。但這段失去母親的悲痛回憶,也許是造成了馬格利特的鬱悶與神經質性格。
他只是一個會「思想」的人
後世對馬格利特的稱謂,大多離不開藝術家或超現實主義者。然而,他有點抗拒被稱為藝術家,也自覺不屬於任何藝術流派。馬格利特說過,他只是一個會思考的男人,而他所關注的正是「思考」的本身。通過藝術這個手段,他試圖打破所有現存的常規觀念,以解放思想。
這位畫家也曾在紙媒界?
1916年,馬格利特入讀布魯塞爾的藝術學院,並在幾年後認識了比利時詩人皮埃爾·布儒瓦 (Pierre Bourgeois)。後來,兩人曾聯同抽象派畫家皮埃爾路易·弗羅蓋 (Pierre-Louis Flouquet) 出版了一份評論雜誌《飛翔》(Au Volant!),可惜其壽命相當短暫,而他也沒有在紙媒界逗留太久。
早期的作品有點不堪回首
1922年,成為人夫後的馬格利特在某所壁紙廠裡當設計師,後來則以設計海報和廣告為生。被問到當時的設計風格,這位著名的超現實畫家坦言有點不堪回首:「畫面笨拙難看,色彩感很差,一些作品僅稱得上是描摹之作」。
馬格利特的啟蒙者—喬治·德·基里科與形而上學藝術
若要談論影響馬格利特一生的啟蒙者,那非喬治·德·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莫屬。在上世紀初,意大利曾掀起過一場未來主義運動,並主張一種超越現實的顛覆美學來演繹藝術的神秘之美。作為這場形而上學運動的提倡者之一,基里科的作品《愛之歌》(The Song of Love, 1914)深深影響了馬格利特。
在這張畫作中,那座建築物的前方出現了三個令人摸不透的奇怪組合,包括一座阿波羅雕像、一隻橡膠手套及一個皮球。或者觀者會奇怪它們並置的意義,但通過這種顛覆約定俗成與邏輯的組合方式,馬格利特意識到傳統繪畫本身的局限性,更坦言看到這幅《愛之歌》的複製品後,雙眼第一次看到「思想」的存在。
馬格利特與超現實主義
即使馬格利特不愛被強分門派,但他與超現實主義確是有著剪不斷的關係。自一次大戰後,歐洲人民的身心靈也遭受到嚴重的創傷,大眾對傳統文明開始持懷疑及否定精神,而這也間接促使到超現實主義的誕生。特別在法國作家兼詩人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的超現實主義宣言裡,提倡超現實主對是想要推翻傳統古典藝術的束縛,並強調幻想的重要性,同時希望探究人的潛意識世界。這種對批判理性與邏輯的主張,也正正是馬格利特的創作核心。以日常的事物景象為素材,製造出前所未有的反常空間。這種設置本身不但充滿著哲理性,同時也想透過創造一種新的現實,以給予觀者一種新的思考角度。
一塊虛假的鏡子
每當看到馬格利特的畫作,不少人的腦海也會浮現出這些疑問:我們可以相信自己的雙眼嗎?我們所看到的「現實」及認知的語言,到底反映出幾多的真相?就以他的作品《假面鏡》(The False Mirror, 1928)為例,馬格利特選擇把一隻眼睛放大,而曈孔位置卻映照出一片藍天白雲。這種意外的並置,實際可看成是一種對盲目的本質之批判。對於世間上的一事一物,我們總是通過其約定俗成或實用性來定義,但當它們脫離了我們所認知的字面意義後,會否呈現出大眾從未去了解觸及的「真實」呢?這種自問卻難以自答的狀態,正正是馬格利特為觀者所創造的思考空間。
頭腦總是愛未知的東西。它喜歡那些意義不明的圖像,全因心靈本身的意義正是未知的。
The mind loves the unknown. It loves images whose meaning is unknown, since the meaning of the mind itself is unknown.
蒙著面的愛侶
馬格利特的《愛人》(The Lover, 1928),以蒙著面的情侶為主題,並且畫下了四個版本。但他們到底是同一對情侶或是四對情侶也另有其人,這塊「布」遮蓋了此問題的真相。但在《愛人II》中裡,他們在看不見,觸不到彼此的情況之下,卻隔著布互相接吻。那麼這是暗喻著兩人之間的真愛關係,抑或是表現出一種隔閡?
可是,坊間的評論卻集中於蒙面背後的靈感來源。有人認為馬格利特與大部分的超現實主義者一樣,相當迷戀於魯特列阿夢(筆名,真名為Isidore Ducasse)的散文詩《馬爾多羅之歌》(Les Chants de Maldoror)及路易·費雅德(Louis Feuillade)的電影《蒙面人傳奇》(Fantômas),作品中的馬爾多羅與蒙面人也象徵一種荒謬怪誕、脫離現實法則,以及顛倒人類的價值觀,故刻意使用了這個蒙面意象。但有人也認為這是馬格利特對母親的無意識記憶,並把作品聯繫到她的死亡。
「這不是一隻煙斗」
早在20年代,馬格利特已經畫過一次「這不是一隻煙斗」。在相隔四十年後,他重新畫了這隻煙斗,卻在畫中寫了「這不是一隻煙斗」。明明這就是煙斗,這句話明顯是錯誤的,要不就是畫作出錯了。不過,馬格利特實際是想要探討詞語與表象物之間的對等關係。他指圖中的確不是一根煙斗,而它只是與煙斗外形相似的圖像而已。通過這個畫作,他想要表達出藝術作品裡的形象不一定與真實存在的事物具關聯性。如此的思考背後,也可看成是我們思想上對所有事物本身有既定判斷,而這種日常的認知與語言結構,或者藏著許多矛盾與錯誤。
馬格利特與香港作家西西
假如有讀過香港作家西西的《浮城誌異》,應該對馬格利特絕不陌生。這篇寫於1986年的作品,西西一共挑選了十三張馬格利特的超現實作品,並把它們串連起來,寫成了一種圖文互涉的文體作品。在作品推出的五年前,西西曾在《快報· 快趣》裡透露自己閱讀了朗達杜尼克的《顯現的詩——雷奈·馬格列特繪畫中的隱喻和轉喻》後,突然靈機一觸,並認為馬格利特的作品能與文字來一場創意性的實驗,故使得《浮城誌異》誕生。至於這座浮城是否指向香港?作品背後藏著什麼喻意,那就留待各位觀者的「想像」了。
永遠的思想家
1967年,馬格利特在比利時斯哈爾貝克因胰臟癌逝世,終年68歲。通過這位怪誕鬼才的仔細觀察與思辯,馬格利特的確對許多日常與現實提出過不少質疑,甚至是挑戰了傳統的思考模式。縱使他已經離開人世,但這種顛覆精神,卻成為了讓人難以忘懷的永遠思想家。
我喜歡顛覆性的幽默…我希冀著充滿生機的愛情,所有我不可能,以及所有的荒誕空想。我害怕知道自己的局限性。
I like subversive humor…I hope for vibrant love, the impossible, the chimerical. I dread knowing precisely my own limitations.
參考資料:Tyson, J. (2010). René Magritte: Beyond Painting By Patricia Allmer. The Art Book, 17(3), 77-78.
Canonne, X., Magritte, R., & Pistolesi, D. (2017). René Magritte: The revealing image. Antwerpen: Ludion.
Suzi Gablik 著 ; 項幼榕譯:《馬格利特》(台北: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1999年)。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從13件事開始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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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August 2020, 12: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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