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唯一嚴苛地按著時間過生活的地球生物，人類每天要擔心的事實在太多。擔心生計、擔心事情做不完、擔心落後其他人、擔心死亡…… 如果不去考慮時間，我們能獲得平靜的生活嗎？

打碎的雞蛋不能再復原，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逝去了就是逝去了，再也回不來。可是遙遠宇宙里的星星，在死去多少億年後，它的光才進入我們眼裡。

時間啊，到底是什麼？

在物理學中，時間可以是一個維度，是三維空間裡的我們難以捉摸透的第四維。在天文學裡，時間是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是140億年前的宇宙。在哲學上，時間也許只是我們為了排列事件順序而存在的心智概念。但對於活生生的你我來說，時間就是抓也抓不住的一生啊，在趕著deadline的時候，在做家務時，在和朋友嬉鬧的時候，時間都在流逝，不為你我做片刻停留。

如今有了更厲害的科技，我們更加渴望在有限的一生裡擁有更多的享受：曾經的遠方現在只要幾小時的飛機或快車就能到達；異鄉親友的包裹昨天被寄出今天就能快遞到自家門前；大牌服裝秀場的新款式很快就能在你所在城市的快時尚連鎖店買到……快一點，再快一點，我們享受到更多「快」帶來的滿足，卻也同時更頻繁地感受到壓力和焦慮。於是我們有了本文開篇提到的疑問。

如果忘記時間，我們能獲得平靜嗎？

對於地球上大多數非高智商生物來說，時間也許只是白天黑夜、氣溫、季節的變化，在合適的時節做應該做的事，它們也許沒有強烈的自我意識，根本不會想自己有一天會死，不會期待在有限的生命里要追求什麼、享受什麼。也許說到底，時間的枷鎖因為我們人類自身的高度發展而越箍越緊。如果忘記時間，交通便不能按時運作，醫院不定期開門，娛樂節目有時更新有時不更新……恐怕架構複雜的現代社會將難以維持，那麼身處其中早已習慣的我們，如果忘記時間，以一種混沌、較為原始的方式了此一生，真的就會獲得平靜嗎？

我預見了所有的困難，但仍選擇繼續前進

在電影Arrival中，外星文字並非人類文字那樣的線性，而是環形，它們的思想亦是如此，時間對於它們來說並非單一向前發展的直線，而是一個貫穿著開始、過程和結束的環，開始和結局互為因果。基於薩丕爾-沃夫假說（Sapir-Whorf hypothesis），女主角在學習外星語言後也形成了外星人的思維模式，在開始便能預見結局。她看到了未來孩子的夭折和丈夫的離開，但她最終還是選擇平靜擁抱這一切。

即便在現實中不能預見未來，我們也都知道，生命總是歷經磨難且脆弱。在我們有生之年，恐怕人類都不能徹底擺脫時間而生活。當平靜無法由外至內而獲得時，我們只能學會由內至外地改變，改變自己的內心，去接受、適應、調整：這樣做事情不行就換一種方式；現在不能達到那就再等一等；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就享受當下的每時每刻……

Despite knowing the journey, and where it leads, I embrace it. And I welcome every moment of it.
（譯：儘管知道旅程的過程和結果，我仍願意擁抱它，享受其中的每一刻）
—Arrival

既知其艱辛和結局，但仍努力過著平靜生活的你我都何其勇敢。

Cover image via movie still Arriv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