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信。」幾封信應聲擲在書桌。
「你看你的書桌,凌亂得快要連放幾封信件的空位也沒有!」嘮叨是天下母親的嗜好,我看地球上大概沒有一塊她們認為是整潔的淨土,她們的世界永遠有執拾打掃的空間。
一般來說,桌上的信件我都愛理不理;無他的,這個年頭除了稅單及信用卡帳單外,緊急的事都是電郵、或是短訊,反正就不用寄。稅單及信用卡單,不是不重要,我只是不想面對罷了,總之才不會趕著拆開。
再說,書桌的功能早已與時俱進,由工作的空間變成日常用品的陳列館,放滿手到拿來的物品,我說這種懶人分類方法,比圖書館的杜威十進位圖書分類法還要文明。而且現在的電腦是攤在床上抱著用,沒有座枱電腦的桌子空間多的是。
然而,面對母親的叨嘮總得給點反應,便死死地氣略為整理一下。指尖卻碰上了一封紅白藍邊的信封,有點恍神。
對,是空郵。
把信反一反,再瞟了一下封面,貼著四個埃及郵票,寫著一個連自己也差點忘記的名字。是的,她是我的筆友。大概因為交友風險之故,那時候,我特意起了一個筆名通信,算是個機靈的青少年。其實筆友跟網上交友,唯一的分別就是距離。前者要兩個月才有回音,後者的則僅剩於拇指撥左撥右之間。
翻開手中信箋,上面盡是密密麻麻的字。郵戳日期是若干年前,想起來公開考試之後,就沒有端端正正地寫過一隻字。你呢?
那些年頭,雖然有Facebook,卻好像沒有現在般沉迷。閒時還會掀開書本,也會與同班同學痴纏得交換日記、寄寄信;鐵皮儲物櫃就是我們專屬的郵箱,把信箋從櫃門那條隙縫間掉進去,大家的字體比功課上的還要端正呢。
忘記了在哪兒找到這位埃及朋友的地址,只記得有一段時間每兩個月就會收到她的回信,總是一張單行紙兩面寫滿字。非洲與亞洲的距離沒有與時俱進,香港與埃及還是相隔8,273公里,平郵還是一般的漫長。而手上的,是來自她的唯一一封空郵。當時我正計劃畢業旅行,詢問她一些當地資訊,於是她便空郵答覆我埃及有點不穩定,著我暫不要前往,更笑說要是有朝一天相見,作為東道主的要請作客的吃雪糕。
後來,我倆也有交換Whatsapp,看似方便多了,距離拉近了,因為時差關係時常捧著電話,鍵入文字到深夜,導致翌日的九點半課堂總是遲到。或許社交平台愈來愈精彩,或許學務更繁重,對話總是糾纏於開場白,之後就無疾而終。跟朋友,跟筆友都卡在科技的縫隙,遺失了當日在書桌前,為友揮毫一大篇的氣魄。曾經,朋友間的話題滔滔不絕,何以如今飯聚卻只說一聲好久不見,然後自顧自按手機,近了又遠了,對大家的生活更瞭如指掌了,卻又生疏了。
拉開書桌旁的抽屜、打開裝滿泛黃信箋的盒子;除了雙面寫滿字的信件,還有句子後的笑哈哈似乎比emoji更神似。於是我在信堆之中淘出一張起黃斑的單行紙,寫道:
「你欠我的那杯雪糕,明年初兌換吧!」
香港與埃及還是相隔8,273公里,埃及還是有點不穩定,然後我執拾好桌子,想要寫寫下個月的聖誕卡。
27 November 2017,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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