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好了在.JPG見面，和創辦人之一的Billy‭ ‬H.C‭. ‬Kwok談談這個集咖啡室和展覽廳於一身的小店。在西環一條小巷的中間，僻靜的地步有點難找，正好呼應了我們對紀實攝影的既有印象──曲高和寡。原以為從業攝影的他不愛交談，豈料Billy一開口就使氣氛活絡起來，我們聊了近三小時，東拉西扯；有他在，攝影這份專業應該不是如此知音難覓。

‭‬矢志於以影像採集故事，‭ ‬Billy和幾位朋友組成了ATUM Images攝影團隊，一起把社會現實顯影保存；而這年六月，他們選定一個小街裡的角落，用咖啡和菜餚吸引人們的目光，同時渴望他們也能抬頭細瞧牆上的攝影作品。

不過當店裡飄來食物的香氣，Billy就斷言是來自隔壁的廚房。

這般吸引的餐點應該與我們無關，.JPG的菜單由攝影師主理，可幸暫時還未有人吃壞肚子。

餐飲上他們可以來點謙虛，但在攝影上應理不遑多讓，否則未免過份虛偽；如果你不認識他們，不如容筆者淺白點交代，ATUM Images就是不久前替特首候選人曾俊華拍攝的團隊。

紀實攝影是藝術，不是直白的紀錄

大概是被訪問得多，問到過去的經歷如何驅使他們來到現在的階段，Billy馬上官腔起來：「因為我們都很喜歡攝影，並且希望將新聞紀實攝影推廣開去。」在攝影藝術之中，紀實攝影可以說是小眾；一個圖片編輯、攝影師和文字記者的工作模式如何運作，即使是行內人也認識甚少。曾在外國媒體工作的他們，習慣事先與文字記者溝通好方向，再以自己的角度拍攝相片，以不干預的方式合作。

視覺上怎樣表達是我的專業；正如我不會評論一個編輯的遣詞用字，同樣地編輯也不應該主導攝影師的作品。奈何在香港，大部份人都不是以這個邏輯來思考。

相片的可能性可以很大，Billy說一個盡責的攝影記者工作流程應該是：

前期資料蒐集、到現場拍照、附上Caption和挑選相片，有需要時還要補拍；一言以蔽之，就是攝影記者和文字記者的差異，只在於媒介的運用。

先不談媒體的制度和資源問題，Billy直言香港教育的缺失，就是侷限了有潛質的攝影師發展的最大阻力。「這裡沒有新聞攝影，只有商業攝影。它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新聞攝影牽涉新聞道德、故事建構的技巧、對新聞的觸覺，這些通通都是我們的基本能力，而且你的創意和審美也不會因你是攝記而被埋沒。」

新聞相片，不等於文字的註釋

自問對紀實攝影所知甚少，筆者在了解ATUM‭ ‬Images以前，只把新聞攝影當成文字的補遺般看待，Billy說這就是一般社會對他們的誤解。一句「我們被忽視了」大概概括了大眾對這個專業的態度和Billy的無奈。不過正因不甘願成為只懂按快門的機器，也不想眼睜睜看著紀實攝影還未開花結果就被踐踏糟蹋，Billy和夥伴們才決定另闢蹊徑，以咖啡廳和展覽為楔子，讓紀實攝影走進社區。

製造藝術氛圍的空間

訪談前半段只見Billy慨歎，誰不知對於攝影的前景，他還抱有偌大的寄望。

觀眾不過是被餵食的對象；如果媒體能採用有美感、具新聞性的相片，可能五年、十年以後，大眾就會追求更好的作品。

筆者起初對此話有保留，畢竟最容易吸引觀眾目光的，就是新聞本身的爆炸性，直至Billy打了個有趣的譬喻：「你有玩過《The Sims》嗎？只要你在主角的身邊放置藝術品，他的『藝術值』就會上升；雖然它只是個遊戲，但帶出意念卻非常真實──欣賞作品不應有門檻。而我們這裡就是一片製造藝術氛圍的空間。」大眾對好相片不以為意之時，就是Billy樂見的境界。

一次未經安排的課堂

.JPG開業後有遇到熟客嗎？Billy不加思索打趣道：「Luke就是我們的常客。」就這樣，話題突然轉向了。Luke是住在附近的金毛尋回犬，每天都會跟隨主人到保德街散步，經過時就要衝進來歇腳好一會兒，主人拖也不願走，興許是這裡有空調和食物的緣故吧；可幸筆者這天也有緣一賭這位毛孩的面目。

言歸正傳，提到比較深刻的經歷，Billy說這裡還處於剛起步的階段，一時半刻答不上，不過他也憶起曾有熱愛攝影的人帶著自己的作品來，尋求他們的意見。「我們有舉辦不少活動，過去的有寶麗來移膜工作坊，然後有報導攝影工作坊；來參與的都是陌生人，而非為捧場的朋友，可見對紀實攝影有興趣的人其實有很多，但在商業社會下舉辦不太賺錢的活動的人則少之有少。」

一場來到，少不了參觀一趟黃勤帶的《8×10》攝影展；訪談的當下，有好幾次我們都停下正在進行中的對話，站起來端詳純白牆上的作品──《皇后旅館》、《Vajrayāna》和《89廣場的日子》。來到一幅末任香港總督彭定康在1996年6月30日晚這個歷史性時刻看手錶的相片面前，要不是Billy頓時充當起解說員，看相人大概只看得一頭霧水，這次未經安排的課堂，應該就是ATUM Images想贈予每個到訪者的體驗。

採訪後記

平常拿著相機的是他，這天輪到自己被拍攝，Billy頓時顯得有點彆扭，擺來擺去也選不到自在的姿勢；或許是職業病使然，口裡雖說「尊重攝影師的創作」，‭ ‬但也不忘提點建議：

「穿上圍裙有沒有好看點？」
「我拿著相機好像更貼題。」
「可是相機和圍裙的顏色又重疊了。」

好吧，筆者有跟你唱反調的理由嗎？

TEXT‭ & ‬PHOTO: ‬NANA W‭/ ‬HOKK FABRICA
DESIGN: LAWRA/HOKK FAB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