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片】Hf Shorts：第二身──香港動作特技演員慧慧的樂與怒
曾幾何時，外國人提起港產片，就只會想起Bruce Lee（李小龍）或是Jacky Chan（成龍）。他們的每一拳一腳，都為香港的動作電影打下了光輝的歲月。動作電影的鏡頭前，都是一班威風凜凜的動作明星，但鏡頭後，一班特技演員為電影留下過的血汗，你又知道嗎？
周淑慧（慧慧），是香港僅有的六、七位女性特技演員之一，亦即是我們所俗稱的女替身。入行將近二十年，慧慧的代表作多不勝數，《赤道》、《大追捕》、《殭屍》、《旺角黑夜》等等，只要每逢劇組遇到高難度的危險動作，首先都會想起慧慧。跳樓、穿窗、跳海、撞車、爬牆、對打等，都是慧慧的工作範圍。假若你有看過慧慧工作的片段，你或許很難明白為何會有女生願意以每天拿出生命來工作，但慧慧正正想告訴你，這是她真心喜歡的工作。
你要知道不同種類的痛的演法；害怕而碌落樓梯跟跣腳而碌落樓梯經已是兩回事；不同角色性格的跑法也可能不同，這一切一切都是靠平日的觀摩、common sense和模仿所得來的。
– 慧慧，香港動作特技演員
起 跑 線 重 要 嗎 ？
在香港當替身，很多人都是由小就接受武術或舞蹈訓練，但慧慧卻是半途出家。「當時有朋友認識一位武術指導，需要一位女替身拍攝跳海的鏡頭。那自己從小就很喜歡動作片，想想覺得不妨一試，並把心一橫跳下去了。之後著名武指陳中泰就把我介紹給其他劇組，讓我正式踏入了電影圈。」
因為比人家遲了很多年起步，慧慧卻從沒有選擇讓起跑線定奪自己的人生；相反，正正因為比人走得慢，她決定要將勤補拙。「之後馬上跟師傅學武術和特技動作，兵器啊，刀槍劍棍啊，通通學起來。」除了每天堅持運動，維持身形和體能外，每當看動作片看到自己不明白的動作時，慧慧亦會即時問前輩們，在他們的經驗中偷師。
幕 前 演 員 v s . 幕 後 替 身
曾經看過一些跟替身演員做的訪問，很多都透露其實自己亦有一個演員夢，希望有朝一日能從無臉人變成人人皆識的演員。慧慧雖然亦非常熱愛演戲，卻從不覬覦演員這角色。「其實我也曾有多個擔任演員的機會，《性工作者2》、《旺角黑夜》、《軍雞》等等，其中有些角色戲份還不輕的，對白多達數頁紙。但每次完成演員工作後，我就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比較喜歡替身工作！即使對白多，亦是人人能做到的事，但在現場能順利完成替身演員的動作，那種自信和滿足感是不能比較的。」
說到這份讓她醉心的工作，得到的讚賞或許是慧慧繼續堅持的動力，但在我們外人看來卻是驚險十分。光是一個十字形跳樓也包含眾多學問，慧慧指原來這個動作因為要讓身體呈現筆直的狀態，所以頭絕對不能向下望，否則重心就很容易向下衝，落地時會有機會摺到腰部，手尾可長了。雖然地下多數會有軟墊或紙皮用以卸力，但假若不小心的話，一個紙皮的角也足以讓人殘廢！
劇 組 進 度 大 於 一 切
入行多年，長期需要做危險動作，受傷實在是難免，對慧慧來說，或許更是尋常事。她憶述一次拍攝《黑夜》替劉心悠的角色，其中一個動作時要跟一個男演員扣著手銬一起從三樓穿過玻璃窗。因為玻璃窗是強化玻璃，所以需要配合爆破一起完成，但就在拍攝的時候，因為男演員的位置有些少偏差，令慧慧的臉被玻璃鎅傷了。當時馬上血流披臉的慧慧，堅持不去醫院，只是在止血後用普通醫療膠布貼住傷口便繼續拍攝。她指，這是一直堅持的專業精神。
我不想因為小事影響劇組拍攝進度，雖然只是當個替身，但仍然需要有專業精神，這樣人家下次才會再找你工作。
工 作 的 樂 與 怒
雖然熱愛替身工作，但慧慧仍然有她害怕的工作。她稱自己最怕跟演員對打，因為雖然鏡頭上是對打動作，但實際上是「快去快收」，即使碰到演員也絕對不會弄傷他們，所以要用加多的力量和心思，非常大壓力。她坦言，也曾經遇過一些演員因為拍攝時不慎打到他們，便立即向武指投訴，完全不諒解替身演員的工作。除了體諒，替身演員更需要的還是信任。「假若演員不信任你，那整天的工作就彷彿度日如年。他們那種懷疑的眼神，真的讓人很難受。」
當然，世間上存在著至少兩種人，有令人費解的人也必定有讓人心甜的人。慧慧跟不少明星合作過，讓她最印象深刻的可算是文詠珊。「我在《赤道》中替她的角色，雖然她是女主角，卻從沒有架子，時常都會向我們噓寒問暖，又會拿水給我們喝，是個非常好的女生。」另外，《大追捕》的謝安琪、《殭屍》的麥浚龍、《Z風暴》的古天樂等，都是非常友善而貼心的演員，讓慧慧難忘。
迷 失 的 三 年 間
提起自己最愛的工作，慧慧的眼中閃著是自信的光輝。但想不到這位在螢幕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替身，原來也曾有迷惘的時刻，更曾經離開過最熱愛的電影圈。當時初入行，遇上了兩個武師不斷奚落慧慧，說她是半途出家，又是女生，根本不可能當個成功的替身演員，用盡冷言冷語嘲諷她，令慧慧大受打擊之餘，更不禁認真思考自己是否真的不適合這一行。於是，慧慧就放棄了這份最愛的工作，短短三年間，當過茶樓知客、侍應、酒吧經理、Sales多個崗位，不斷問自己真正想做什麼，卻從未找到對工作的熱誠。
就在這個人身最迷失的時候，慧慧重遇她的伯樂。「他問我為何要因為別人的一句話而影響自己，他說『為何你不想想，若果你不是有能力，你早就不能在這行立足了，能撐這麼久，就是你必定有過人之處。』」這是一番當頭棒喝，加上知道自己最愛的始終還是替身工作，所以慧慧重回電影圈，拾起威吔繩，以自己的能力再一次向別人證明自己的實力。
喜 遇 伯 樂 教 導
說起伯樂，慧慧在整個演藝生涯中也遇到不少，其中一位就是錢嘉樂。兩人在十一年前拍攝《旺角黑夜》時認識，在慧慧口中的錢嘉樂，是位非常提攜後輩的大前輩。「他很懂得將心比己，又會給予後輩很多機會，跟他工作非常安全和舒服。可以的話，他亦會盡量要求演員自己做動作，務求更逼真的效果。」慧慧指，錢嘉樂常常告訴他們，不要把自己當做替身，要把自己當作演員才能有完美的表現。
「很多時替身的工作都是文戲接動作，我們首先要觀察演員的動作和反應，繼而模仿出來，再接著做特技動作。假若當中沒有演技，再高難度的動作也只是沒有靈魂的姿態動作，並非演員應有的反應。」在描述替身工作時，慧慧說得最多就是「模仿」。她指一個替身需要的除了是勤力、膽量，保護自己的能力，更多是模仿的能力。「你要知道不同種類的痛的演法；害怕而碌落樓梯跟跣腳而碌落樓梯經已是兩回事；不同角色性格的跑法也可能不同，這一切一切都是靠平日的觀摩、common sense和模仿所得來的。」或許就是慧慧對工作的專業和堅持，讓她成為了香港最top的女替身，即使從不缺後浪，但每當導演和武指需要女替身負責危險動作，還是會把電話撥給慧慧。
替身的工作絕對是不容易，危險程度高又容易受傷，更是能導致殉職的職業之一，換來的卻是無名無份的讚賞，甚至功勞都俾搶去，聽到有女生喜愛這工作，應該讓很多人摸不著頭腦吧。或許這就是現代人的通病，選擇職業時往往講求回報定律，認為讀書就是為了找一份不辛苦的工作，最好還是高薪厚職，準時放工。但對慧慧來說，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工作，多辛苦也是甜的，而且要是不做，一做就要落二百分力把每一個工作做好，為的不是薪水或是讚賞，而是希望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其實行行出狀元，只要能做出「專業」二字，就是值得尊重的職業。下次看動作片時，不如也留意一下這班在幕後「搵命博」的動作特技演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