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5-2017

Her Story專訪：「我們最終都要學會與自己溝通」──遇見新生代導演劉雨霖

Her Story專欄，我們遇見了她──跟我們一樣，又有點不一樣的她。她不一定是每個人口中的誰，但她的故事一定值得我們聆聽。

孤獨，自我們出生起就如影隨形。終其一生我們都在尋找一個能與我們分享喜怒哀樂、排解孤獨的人。中國新生代導演劉雨霖的電影《一句頂一萬句》就探討了這個問題，這部電影不久前更在香港亞洲電影節上映。這一天，我們遇見了她，跟她展開了一場從電影開始的對話。

電影改編自劉震雲小說《一句頂一萬句》中的一段故事：牛愛國是一個小縣城裡的鞋匠，他在發現老婆出軌後內心經歷了一場「兵荒馬亂」，甚至起過殺念，但最終他明白了「日子是過以後不是過以前」的道理，漸漸釋懷。電影中，出軌事件只是表面故事，在它背後是每個人都會面對的問題——孤獨：吃飯時相對無言的夫婦二人、年紀漸長的大姐坐在空蕩的房間裡緩緩地說結婚其實只為找一個人陪自己說說話…….這些場景似曾相識，在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有可能發生在我們身邊。

「電影對於我最重要的就是在電影當中不見導演、不見編劇、不見表演、不見攝影機，觀眾看我做的電影的時候，能夠完全忘記這是在看電影，能夠完全忘記他們自己，或者從中能想到自己，我覺得這是我在做電影的道路上一直所要堅持的」，劉雨霖導演這樣描述自己的電影風格。對於人之孤獨和中國社會的一些現狀，她也有自己獨到的想法。

本是學習播音主持專業的劉雨霖最初想通過自己的主持與訪談發掘聚光燈下名人們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但後來她漸漸覺得日常生活中就有那麼多普世的情感，她希望能把這些情感表達出來，而電影是一種非常合適的表達方式：「我從小喜歡電影，但以前從來沒想過選擇電影做為我的職業道路，但是到大學二年級以後這就變成一種日積月累的召喚……電影和訪談不同，它還有視覺、聲效，多方面觸及感官，所以我就決定走這條路」。後來她申請到了紐約大學電影學院的研究生課程，正式踏上電影之路。2014年她的微電影《門神》獲得美國奧斯卡（學生單元）最佳敘事片獎。今次的電影《一句頂一萬句》是她初次嘗試電影長片。

不要害怕孤獨

對於《一句頂一萬句》，她談到為何有些人的一句話對你來說勝過其他人的千言萬語：「我們都有訴說和交流的慾望，但難題是我們對誰說，誰能聽得懂我們的話，我們說出去之後他給我們的回饋、說的話是不是我們想聽到的，這就是關於我們身邊是否有「說得著」的人，「說得著」的人能聽懂你說的，你也能聽懂他們說的，有時他們的話能解開你心靈上的「疙瘩」」。常常感到孤獨的我們都在尋找這樣一個「說得著」的人。在電影中，即使是男主人公7歲的小女兒都可以和她47歲的「大姑父」傾得來，年齡的差距絲毫不影響他們的交流。「每個人都害怕面對這個孤獨，這部電影告訴大家其實不要害怕，因為如果你生活中堅信你能遇到這樣的人，那就肯定能碰到」。

對於排解孤獨的方式，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你想傾訴的東西不可能只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也不可能一個人就完全能聽得懂所有，你可能這方面跟這百分之二三十的人說，那方面跟那百分之二三十的人說，可能你十年前跟他有話說但現在說不到一起了，你以後可能會碰到另外一群人說得來，因為事情都在變化，你身邊也圍著不同的人」。此外，她認為閒暇時若能和一本書、一幅畫、一段音樂、一部電影溝通，也是非常不錯的選擇。每個人最終要學會的是和自己溝通，用平和的心態把自己的問題梳理清楚。

有大智慧的人他們的情緒都特別平穩，如果人的情緒狀態是一到十，一是特別悲傷，十是極度高興，這些內心平穩的人就處在四和六之間，他們能自我梳理好，無論是面對喜悅成功還是面對坎坷失敗。

—劉雨霖

浮華的社會現象背後是蒼白無力的孤獨感

最近一段時間，直播以及網絡大電影等新興娛樂形式在中國獲得了很高的關注度，但因其大多缺乏內涵、嘩眾取寵，在流行的同時也遭到了詬病。劉雨霖也曾關注過直播，她說有一天晚上睡前她點開了一個直播看，內容是一個年輕女孩穿著暴露給大家介紹化妝品牌，收看人數眾多，一直有人「送花」，但在這種熱鬧背後，反映出的其實是人的孤獨感：

所有這種表面上的浮華背後是特別蒼白無力的孤獨感，看直播的人或者被直播的人，他們沒有另外一個輸出方式，找不到精神的溝通。

—劉雨霖

她接著說到，在外國大眾可以通過宗教信仰，每週去做禮拜來與心中的神交流，神是可以守口如瓶的。但對於中國社會的普羅大眾來說就很少有這樣一個輸出通道，想對身邊的人說，但身邊可以信任的人又沒有多少。作為一個電影人，她希望能通過自己的電影盡一份綿薄之力，對大眾產生積極的影響。「觀影結束後，有一個香港觀眾跟我說她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跟女兒好好聊聊天。我突然覺得這是對我的點醒，大家看我作品能有這樣的思考，我覺得能比我從觀眾兜裡掏出了那個電影票錢要更加重要。我影響到她，今天她回去她的小女兒會有一種溫暖感，我覺得這是做電影的一種責任的實現」。

TEXT & INTERVIEW: ELLEN N/ HOKK FABRICA
PHOTOGRAPHY: MII/ HOKK FABRICA
SPECIAL THANKS TO 香港亞洲電影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