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5-2017

Her Story專訪：她，是80年代的事業女性，大埔「冬菇亭」老闆娘英妹

Her Story專欄，我們遇見了她──跟我們一樣，又有點不一樣的她。她不一定是每個人口中的誰，但她的故事一定值得我們聆聽。

摘去鮮花，然後種出大廈，文明是種進化，儘管適應別制止它。

– <燕尾蝶> ， Shine

都市不斷發展，先是把自然環境移去，將其都市化，之後再把舊有的事物刪除，興建最新的、最合乎潮流的建築──這個大概是香港人不斷面對的循環。說到香港人的集體回憶，相信俗稱「冬菇亭」的熟食大排檔必定有份。2015年年尾是大埔居民其中一個重要的時刻，事關座落於大埔富善邨擁有30年歷史的冬菇亭食肆合華咖啡小食（合華)因租約問題而要結束營業。傳出結業消息後，各大媒體紛紛報導這間多年來陪著大埔居民成長的草根食堂，更有不少已搬離大埔的居民回到合華希望找回從前的時光。當人們不斷說出自己對冬菇亭、對合華、對集體回憶的感受時，究竟身為80年代的事業女性，合華咖啡小食的老闆娘英妹，又是怎樣看待自己這門經營了30年的事業呢？

我每天都會提醒自己做人凡事要留一線，不要去得太盡，世事未到最後也無絕對的，這也是我希望大家記在心中的事

– 英妹, 合華咖啡小食老闆娘

隨遇而安得來的事業

合華咖啡小食是英妹跟丈夫於1986年一同經營的事業，英妹跟丈夫婚後做過不同行業，但礙於學歷不高，所以一直都是在工廠打工，「結婚後我跟丈夫公一份婆一份，那時丈夫做地盤，我就跟姐姐去工廠做縫盤，專門把毛衣的不同部分縫起來。後來就跟姐姐開了一檔生果檔，最後才聽親戚的話嘗試做茶餐廳，把冬菇亭頂來做。」

英妹笑稱，雖然她從小沒甚麼志願，打工開舖都是隨遇而安，但她對開舖一事亦並非只有一時蠻勁，事前必會先去學習該行業的運作，「開始冬菇亭生意前，我們就先去親戚的餐廳學習，親力親為。而我的丈夫為了繼續保持家中的收入穩定，他就在我嘗試不同工種時繼續地盤的工作，直至合華開始營業他才回來主持大局。」

一直以來中國人都希望「男主內、女主內」，問到當合華上軌道時，老闆有否要求英妹留在家中處理家事，英妹就說現實上不可行，「其實經營一個大排檔是需要很多人手，幾乎要請所有親戚朋友來幫忙，因為飲食業的工作辛苦，假期少，工時又長，不時要受食客的氣，所以很難請人，我必定要跟丈夫一同看檔。」

事業 vs.家庭

問到家庭因素會否阻礙英妹對事業的追求，她就坦言從沒想過太長遠的事，在事業上也沒有太大野心，但她憶述以前跟姐姐經營生果檔時正正是她懷著大兒子的時候，「那時幾乎隔日就要凌晨時份到果欄走一趟，即使腹大便便也要親自去挑選水果，揀貨的時候要自己把一箱箱的水果搬上搬落，那時都有想過若然一不小心撞甩腹中寶寶怎麼辦的，哈哈……當然最後很順利的把孩子生下來。」

英妹自覺很幸運，因著家人的幫忙，自己不用為照顧兩個孩子而煩惱，「因著環境所限，大排檔的工作必定要我和丈夫一同合作去做，所以生完孩子後我也要回到工作崗位，幸好有家人幫忙照顧兩個兒子，而自己也沒有孩子一定要自己湊的想法，為了糊口也沒辦法啊！」

活在男人世界的「女人仔」

女性在職場上偶然會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不知道身為老闆娘的英妹又會否有同感呢？「其實一個女人仔在職場上當然會被人欺負，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丈夫開口。初時丈夫未能辭工來大排檔坐陣時，有些伙計見我是女人也會不聽我的說話，而且那時候請伙計還是行落訂制，即是我們要先付訂金給伙計，很多時他們知道我一個女人仔看舖就會拿了訂金但不上班，有些伙計又會借糧然後失蹤，找也找不到。之後隨著整個制度的改變，加上有丈夫坐陣，伙計就比較怕他。 」

問到這是否算得上是對女性的工作限制時，英妹就坦言說她不認為這是工作限制，反而是分工合作的一種，「始終他是男人，而且樣子比較嚴肅，員工都會聽他的話，而我就是當比較和善的角色，一軟一硬才能控制到氣氛。」

英妹外表相當有善，當然她的性格亦很柔和，因此不少食客和伙計都當她是聊天對象，但餐廳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都是男人的世界，嬌小的英妹又如何在這個充滿男人的環境下立足呢？「其實我都只能一直做好自己收錢、處理小事務的角色，餐廳是男人的世界這句話也是真的，始終女生力氣不夠男人大，而且很多女性都有一種顧家的心態，家裡或孩子有甚麼事的時候就唯有是由女性請假去處理，那也代表她們沒有穩定的上班時間，因此對於以前年代用師徒制的餐廳來說，女性根本就不會被起用為學徒。」

「另外，女性在餐廳中『埋唔到堆』，當整個環境都是男人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想跟你打交道， 大家話題太不同，男人們放工去喝酒、賭錢、論美女，女人怎會跟著做呢？」不過隨著男女在社會上的地位逐漸平等，英妹都直言現在的男人都不能阻止女性工作，原因是男人跟女人的收入已經大致相同，女性亦變成了家中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社會上多了事業女性，男人也必定要接受跟女性一起工作，所以現在不但餐廳樓面，就連水吧、甚至廚房女性也可分一杯羹。

情懷承受不起風化

經營30年的大排檔因著管理公司要求進行大裝修而要結業，很多大埔的居民都深感嘆息，而英妹就直言都有想過應管理公司要求進行大裝修後繼續做，但計算後發現未能回本，「裝修費要約300萬，但我今年已經63歲，丈夫年紀亦不小了，加上兒子都嫌這行辛苦，不願接手，我和丈夫也做不了多少年，所以裝修費都未必能賺回來，那就只好放棄。其實最覺得對不起食客們，有很多人都當這裡是他們的飯堂，相信他們都很難在同區找到價錢相宜，又無條件送外賣的餐廳。」

談到跟顧客與伙計的關係，英妹直言大家始終有點距離，「跟伙計關係不算最好，但絕對不是差，很多時他們偷懶或怎樣我們也會隻眼開、隻眼閉，但大家身份始終有所不同，他們都會有避忌，最多也只會談一下家庭小事；至於顧客即使認識了30年，但都是不會深交，有空只會聊聊天。」雖然英妹口中是這樣說，但其實她是也是非常關心伙計和顧客，「以前跟丈夫和兩個兒子放下工作去旅行，其實我都不能好好享受，每天都希望能快點回到香港，心總非常想念伙計和食客，那時候不敢跟丈夫說出這樣的想法，怕會被他取笑。」

過了約一個月的退休生活，英妹坦言暫時非常享受，但就不排除將來會找工作，「丈夫已經在以前伙計新開的餐廳工作了，我最近還收到丈夫的第一份家用，感覺好開心，好像以前第一次收到兒子的家用一樣。」而問到英妹最想跟伙計、食客和家人說的話，她想了想就說出最重要是身體健康，另外就是生活愉快，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我每天都會提醒自己做人凡事要留一線，不要去得太盡，世事未到最後也無絕對的，這也是我希望大家記在心中的事」。放下執著，人也能活得較自在。

TEXT & INTERVIEW & PHOTOGRAPHY : LITTLEBU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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