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謝花飛花滿天,不願花瓣被沾污,是以堆於泥下;如今尚有幾位會惜花惜得要葬花。花雨花塚花滿地,多少人為了此幕,長途跋涉至或異地或郊外。咔嚓,那年我們以照相機與蕭蕭花絮乾杯,熙來攘往參加她們的告別禮,興賀她們的結束。
我說,將花葬在照片𥚃,總比埋於地下好,至少她們的美麗再不用受時間的牽絆,也不會被平庸的沙土消化。
你不願意種花,
你說:
「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
是的,
為了避免結束,
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顧城,《避免》
手握著兩張即影即有,我說喜歡花的炫目,提議他要不在家中陽台種上幾盤,待它開花之時送我好了。比起買回來的鮮花,親手種的連凋謝也有溫度。你說不好,你實在不願朝花夕拾。聽罷自然皺起眉頭,嘗試爭論剛才的告別禮還不是滿悅目,況且花開花落,此刻花不落哪得花再開。
你淡然吐出,沒法承受時間枯萎、目送心思掉落。
為了證明什麼,於是默默尋找凝住結束的辦法,默默嘗試不要讓結束告終,以為成功就能消解你那心中鬱結。挽留花的美麗,要於她徹底零落前懸垂或壓扁,才得那乾而不萎,枯而不燥,香消而不殞的美。
然而,我從沒察覺我們快要失去生機,儘管懂得了挽留花的美麗,卻趕不及凝住自己的美好。後來買來數盤喜歡的花卉,每逢花開不久,咔嚓,修剪一下花莖,將她們製成乾花。就這樣日子有功,儲了一大堆的乾花。
凝不住自己的美好,總要挽留花的美麗;大概仍然想證明有些開始不用結束。
事實上那些年,陽台那幾盤花一直都沒有停止開落,依舊是抖擻的燦爛。直到這次,咔嚓,熟練地修剪一下花莖,一貫地踮腳將之懸掛在牆身的架子。唰,一個不留神就踏在腳旁那堆不堪一擊的乾花,半秒內滿地是亂七八糟的碎屑,像是對我一再阻礙她蛻變換裝而抗議。我只好將手中的鮮花,隨意安放於飯桌上的花瓶,趕緊收拾那一大堆本應逝去的美麗。
自此我再沒有硬替她們剪掉弄乾,不是撒手任之結束,反正此刻花不落哪得花再開,反正我們之間早就葬於那堆花碎𥚃。
圖片中的花瓶由Katia Tolstykh設計
19 March 2018, 12:00 AM
HOKK fabrica
原來不只一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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