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西風吹起石榴裙》（Westwind）中文片名譯得相當富心思，細讀幾回，慢慢便透出「青春──少艾」張狂又靦腆的熱情氣息，但電影要說的都不是男生怎樣拜倒女生裙下的故事，而是講述在冷戰時期，東、西德之間築起的圍牆分隔了兩地的意識形態，形成政治、社會、民生、思想等不同生活價值的面向，在這個東西分離的時刻，兩個東德少女被突然吹來的「西風」撩撥起她們對自由的渴望，對西方國家生活文化的狂熱，以及對愛情的嚮往。

來自東德一對划艇好手孿生姊妹花Isabel和Doreen到匈牙利參加夏令營特訓，原本一心只為全國選拔賽而專心練習，卻遇上幾個從西德來的青年，從此顛覆了她倆的人生，「品嚐」了許多甜美的第一次，包括飲可樂、去disco、塗香水、跟西德人說話戀愛、隨時隨地聽喜愛的搖滾歌曲……噢！這些第一次都是多麼的純情靦腆！

這些「第一次」的深刻和奇妙都源於擁有「自由」，對於從來都沒有奢想過「自由是可貴」的姊妹花來說，一切都來得太突然而毫無徵兆，簡直就震撼了她們的成長世界，同時亦是最血淋淋又最血肉模糊的心靈衝擊，霎時糾結不懂處理是人之常情，但發現「自由」裏頭的風景奇異，就如同嚐甜的兄妹忍不住要吃掉糖果屋時的興奮。讓「被封閉」的姊妹花重新揭開、認識被歷史和被制度遮所蔽外在世界的生活模樣。不覺不覺，電影中這股自由的空氣一吹拂，竟也帶着夏日青春的快樂甜味。

然而，電影不忘處理分隔東西德思想生活大不同、自由與封閉的隱喻情節，例如在Isabel、Doreen與西德青年見面初時，阻隔雙方的鐵絲網也如豎立在東西德之間的圍牆。從姊妹花看來，站在鐵絲網對面的西德青年活力時髦。相反，她們土氣的外表看來封閉苦悶，不客氣的說就是一名年輕的「村姑」。

這東西兩地的一「牆」之隔當然不堪一擊，更是Isabel和Doreen引頸張望世界的一扇窗，吸一口自由的空氣原來並不是東德所教育的萬般罪惡，而青春就在一襲純樸的連身碎花裙下，隨着象徵自由的搖滾音樂而擺動是多麼的逍遙。

雖然東德的高壓管治仍然會滲透夏令營，但高唱自由之歌的時刻偏偏來得正合時，為兩姊妹的青春捎來犯禁的滋味，Doreen與其中一名西德青年相戀到不能自拔，甚至要計劃逃亡到西德，但這次的犯禁是等同犯罪，要背負叛國的罪名苟且偷安，但少女情懷是千篇一律，犯罪由他罷，不盡情去愛才是人生罪過！

是的，一時之間，戀愛了；忽然之間，世界大了，容不下在家的親情父母，更顧不得甚麼歷史包袱、東西德之間的恨仇，只想為未來掙來更多的想望和選擇。Doreen終在姊妹情與愛情、東德與西德、光榮的划艇比賽與快樂的人生自由之間作出了「第一次」的人生（或人權）選擇，躲在車尾箱頭也不回地逃去西德。以此「第一次」來回應當初初嚐自由的「第一次」，就意味着是為自由而起的一場小革命。一下子讓青春變成華麗的人生冒險，也一次過讓罪名與自由化為成年禮的一部份。

沒有自由，人就等同等待被堆砌的廢鐵，可哀，可悲！身處荒謬的時代，最動搖人的信念原來不是甚麼某某低智、喪心病狂的言論，而是失去擁抱自由的必然。沒有最黑暗的時代，只有最公義和真誠的信念，香港人，共勉之。

All photo via Westwind movie st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