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在Stanley Kubrick電影《發條橙》(A Clockwork Orange)開場時兩旁引人注目的白色裸女雕塑嗎?這些雕塑姿態怪誕不一,有些雙手扣鎖在後、上身向前俯視,尖銳的乳頭有牛奶流出;有些則呈拱橋狀,平坦的小腹上可擺放物件,活像一張桌子。比起雕塑,這些白色裸女更像傢俱。類似的概念亦能在Rick Owens JOYCE香港店中找到──Rick Owens Chair和Rick Owens Table,還有2016年春夏時裝週中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倒掛」模特兒。事實上,這些「人體傢俱」的靈感正正來自英國普普情色藝術家──Allen Jones,他是電影美術、時尚界的靈感繆思,但他的作品也從來離不開社會爭議。
Allen Jones以繪畫、版畫及雕塑在1960年代的英國聞名,主張大膽前衛的普普藝術。他的繪畫作品色彩豐富,構圖抽象凌亂,同時喜愛創作關於情色、性別題材的作品。尤其痴迷於女性身體,例如男女身體扭作一團、表現雌雄同體概念的Man Woman(1963)。亦有繪畫女性穿著細高跟鞋的作品如Shoe Box(1968),女性飽滿修長的腿部線條展現出極致優雅的性感誘惑。甚至乎後來更與Kate Moss合作,為她度身打造了一件金色「盔甲」,造型照片以32,000英鎊售出,同時也讓Allen Jones「打進」了時尚界。
以帶有情色意味的女體為主題的藝術令Allen Jones往往備受爭議,特別是《桌子、椅子、衣帽架》這一系列的女體傢俱作品。不滿足於平面藝術的Allen Jones為了更真實地呈現女性的曼妙體態, 聘請了倫敦蠟像製作師Dick Beech為他打造出以玻璃纖維製成、表面以丙烯顏料塗抹、較實際比例稍大的性感女體模型,同時強調藝術品的實用性,使《桌子、椅子、衣帽架》變成真正能使用的傢俱,而非只置於一旁的裝飾品。
這種人體傢具的概念其實並非首次看到,超現實主義藝術家Salvador Dalí也曾在Look Magazine拍下一幅照片,照片中的他坐在一張「女人桌子」後,手執鋼筆在女人的小腹上泰然自若地寫字。
《桌子、椅子、衣帽架》蘊含了大膽的情色元素:黑色皮革服飾、長靴、手套、內衣和大片裸露的肌膚,均是BDSM常見的裝扮。女性模型匍匐在地的姿態與豐腴性感的身材極具挑逗意味。被動的女性形象使《桌子、椅子、衣帽架》在1970年首次展出時引起社會熱議,指出作品有物化女性、貶低女性地位之嫌,有漫畫家在The Daily Mirror中繪畫漫畫諷刺這系列的作品,更兩度有女權人士向《桌子、椅子、衣帽架》投擲脫漆劑意圖破壞它。
It was about offending the canons of art, not about offending individuals. It was the familiarity of the Pop Art image that democratised the way people look at art.
—Allen Jones, via bbc.co.uk
Allen Jones在40多年後回應當年的「襲擊」,坦言對於社會的非議並不反感,作品本身無意冒犯女性,而是為了反抗傳統的主流藝術。他希望能透過前衛的普普藝術除去高尚藝術的包裝,讓觀眾自由思考何謂藝術,藝術不一定需要精緻的繪畫或雕塑技巧,而是可以商業化、大眾化和大量製作的。「女體傢具」成為了Allen Jones的藝術標記,就像Andy Warhol的《金寶湯罐頭》一般。
When you’re dealing with the human figure and with identity, people feel strongly. The thing about eroticism is that nobody sits on the fence. It forces a response.
—Allen Jones, via telegraph.co.uk
(譯:當你接觸有關人體與身份的主題時,人們會有較激動的反應。沒有人會對情色抱持中立的態度,因此情色主題的事物往往能引起回響。)
Allen Jones曾憶述求學時期得到啟發,明白藝術應以「自然」為材,也即是藝術家所身處的城市面貌,而在他的藝術品中所描繪的女性形象,其實是在描繪倫敦國王大道上每個週末穿著迷你熱褲和短裙散步的女人。位於倫敦中心的工作室也讓他能夠好好觀察城市中不同的人,Allen Jones指出每個人的吸引力並非在於外表,而是他們如何努力展現自己的獨特之處。
至於在藝術品中時常出現的情色主題,Allen Jones解釋這樣的藝術更能觸動觀眾回響,因為性與愛正正是每個人生活中的一部分,也是你我與生俱來的本能,藝術因而變得富有個人情感 。因此,比起畫金寶湯罐頭或是抽象的格子,Allen Jones更熱衷於透過創作不同的女體藝術,與社會碰撞出種種火花。
The artist cannot worry about how someone might misconstrue the work. When you’re doing the work, your duty is to make the image within the language that the artistic frame of reference you are pursuing. If someone doesn’t like it, that’s tough.
—Allen Jones, via Daze
時至今天,Allen Jones的藝術依然極具爭議。有人認為他的作品是在侮辱女性,也有人覺得他所描繪的女性神聖而美麗,藝術家無法避免觀者對他們作品的自我解讀,但是儘管你的藝術在主流社會並不討好,也必須緊記創作的初衷和你所追求的理念,這才是藝術家的責任,也是Allen Jones堅持至今的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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