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t one doesn’t expect out of life what one has already learned that it cannot give, but rather one begins to see more and more clearly that life is only a kind of sowing time, and the harvest is not here.
（人們不再期待那些他們逐漸明白生活無法給予的東西，並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生活是個播種的季節，而收穫卻不在此處。）

— Vincent van Gogh

創作就如耕作，人世萬物皆是創作者的「種子」，他們以自身做養料，傾盡一生來耕耘，卻不一定能等來最終的「收穫」。

中國電影《大象席地而坐》入圍今年的柏林電影節，好評如潮，然而這部電影的導演胡波卻已在電影上映的幾個月前自縊。關於胡波自殺的原因，有媒體曝出一方面為拍攝藝術電影入不敷出導致他生活拮据；另一方面投資公司為了壓縮成本一直干預拍攝，後來與胡波發生爭執收走了版權，使得這位青年導演失去了自己的勞動成果。無論具體原因為何，這些都反映了青年導演創作之路的艱辛。

社會未能形成一個利於創作的良好環境固然是需要反思的，但同時我們也不能否認，古往今來，選擇藝術創作往往就意味著選擇了一條更艱難的人生道路。

曾經，著名的音樂家舒伯特（Franz Schubert）窮困潦倒，走進一間餐廳卻付不起晚餐，他翻開桌上的報紙看到一首關於母親哄孩子入睡的小詩，他有感而發譜出了《搖籃曲》（Wiegenlied, D 498），並用曲譜換來一份晚餐，而在他去世後，這份手稿在巴黎拍賣出四萬法郎的高價。

或許是世人愚鈍，太多的藝術創作者窮盡一生進行創作，但也一生默默無名，直到很多年後，幾個世代過去，人們才終於懂得欣賞這些作品，但不是每個創作者都能等到這一天。或許這正應了王爾德（Oscar Wilde）所說的，越是出類拔萃之人越是會命途多舛。這句話對於他本人來說也是一語成讖。

There is a fatality about all physical and intellectual distinction, the sort of fatality that seems to dog through history the faltering steps of kings. It is better not to be different from one’s fellows.
（大凡相貌和才智出眾的，都會在劫難逃，古往今來，這種劫數一直尾隨著帝王們蹣跚的步履。我們和自己的同伴，還是沒有什麼區別好。）

—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 by Oscar Wilde

除去獲得認可遙遙無期，很多創作者飽受負面情緒影響：對自己能力的懷疑、靈感的枯竭、為了追求完美而走火入魔…… 幾年前由Natalie Portman主演的電影《黑天鵝》Black Swan就刻畫了一個為成功分飾「天鵝湖」中黑、白天鵝兩角色而近乎瘋魔的芭蕾舞演員──她扮演純潔善良的白天鵝游刃有餘，卻難以詮釋黑天鵝的邪惡與性感，為此她在生活中努力去釋放自我，去感受「黑天鵝」的心理，但卻不可避免地受到這種心理暗示的影響……

在最終的表演時，她在舞台上忍著傷痛仿佛燃燒生命般將這兩個角色詮釋到極致，完成後她便倒在了舞台上，喃喃地說：「I felt it…perfect…I was perfect（我感受到它了…完美…我是完美的）」。接著，舞台的燈光淹沒了鏡頭，只剩下觀眾雷鳴般的掌聲與叫好，女主角生死未知，難道死亡才是最終的「完美」？

明知可能徒勞無功，卻依舊有一批又一批的人投向藝術創作。當大多數人低頭走穩自己的腳步時，是他們抬頭看見了天上的繁星，記錄下這一份美麗，哪怕腳下跌跌撞撞。我們都應當感謝這些走路看著天空的瘋子，有了他們世人才學會欣賞頭頂的這片星空，就如電影《星聲夢裡人》La La Land中的那段歌詞：

A bit of madness is key
To give us new colors to see
Who knows where it will lead us
And that’s why they need us
So bring on the rebels
The ripples from pebbles
The painter, and poets and plays
And here’s to the fools who dream
Crazy as they may seem
（一點點瘋狂，是為人生
增添色彩的關鍵
誰知道它將引領我們到哪裡
這是人們需要我們的原因
帶領著叛逆者們
用卵石激蕩出漣漪
畫家、詩人、演員
將這首歌獻給那些做夢的人
即使他們看起來瘋癲）

—電影《星聲夢裡人》La La 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