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剌剌地一層蓋一層，那怕不小心畫壞了，待顏料乾了再來，白色蓋黑色也沒有難度。顏料撻得厚厚的一疊，在追求某種畫面質感的風格上，油彩（oil paint）自有它的優勢，然而，在講求精緻細膩的畫面及技法，以及與時間交勁的能耐，油彩絕遜於歷史悠久的蛋彩（egg tempera）。

 最基本的蛋彩配方是：

Egg tempera paints are made by mixing powdered pigments with egg yolk in roughly equal parts. The pigment is first made into a paste with a small amount of water.
（譯：色素粉末先與水和成一個色團，再與蛋黃混合，形成蛋彩。）
—取錄自Egg Tempera, True Art Information

 早於二千前已存在的蛋彩，在古埃時代已經出現，它被用以繪畫木乃伊肖像，沒有既定的配方，每個地方或每位畫家均有自己的方程式，奶、蜂蜜、樹膠、精油、酒精等，最主要的當然還有蛋黃，不同配方所調製出來的繪畫效果也不同，這就是它迷人之處，必需經過精心的調配，效果出來可以是驚喜或意料之外。

蛋彩的神奇之處，就是它的耐久。

當你欣賞着Da Vinci以油畫繪畫的《蒙羅麗莎》時，可嘆她微笑的臉龐已滿佈龜裂，人的年華固然留不住，但竟連畫中人亦被難逃歲月的磨難。反觀一些比《蒙羅麗莎》更早期的中世紀作品或仍使用蛋彩的同期作品，畫中人臉光較如昔，所遭受的潮蝕及溫蝕亦較少，延慢了藝術的萎朽，留住了畫中人。

蛋彩下的女人，肌膚柔美如玉，如光暈，朦朧可親，青春常駐或許是神話，但這個神話在蛋彩下實現起來。最受傳頌的幾幅蛋彩畫皆出自意大利文藝復興畫家Sandro Botticelli的手筆：

 維納斯的誕生，Birth of Venus，1484-1486

 
維納斯誕生的一刻，多少畫家都刻畫過，而這幅恐怕是流傳最廣的一幅。沒有一種顏料比蛋彩更適合描畫愛美神。初生的維納斯乘着貝殼，肌膚豐腴，整個畫面鮮亮如昔，彷彿是塗了珍珠末的通瑩，這是蛋彩最獨特的特質。

 春，Primavera，1482

 

在一片花天花地的季節，Botticelli的蛋彩讓眾女神各具風姿地登場，由右至左，花神、春神、愛美神、美惠三女神一一亮相，這幅約2 x 3米的大型畫作，整個部局是一個故事、一個過程，各部份呈現着不同程度的透明感，這是蛋彩通透的味道。

 Ideal Portrait of a Lady，1480-1485

 
這位理想中的女子成就了最佳的蛋彩示範，她的青春被一一封存起來，彷似沒有絲毫的流失，嚶嚶紅唇、珠白肌膚、金鎏鬈髮，這一切讓我想起Botticelli筆下的維納斯，或許都是同一個人。

蛋彩下的女子固然是永垂不朽，但蛋彩本身卻敵不過失傳的洪流。約1500年，油彩的出現逐漸取代調配繁複的蛋彩，原以為方便的顏料，卻犠牲了藝術最冀望達到的境界，也遺失了藝術最精細的部份。現今之世，畫具之齊全，各品牌早已為你配製出最優質便利的顏料，只要扭開蓋子，旋出人工汁液，藝術便成，然而，汁液默默通往流溢，祭奠着那最遙遠、最原初的人類求創精神。

Reference: Steven Saitzyk, Egg Tempera, Art True Information , Alessandra Kelley, Art From the Egg: Some Historical Notes About Egg Tempera, 陳彬彬，《藝術裡的秘密：100個藝術名作的傳世之謎》，台灣：好讀，2004

TEXT: AMANDA CMAN／HOKK FABRICA
DESIGN: LAWRA／HOKK FAB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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